第99章 燦爛的死亡（第四更）

整個天空被瞬間照亮。

壹道澄清的汪洋海水浮空而起。

仿佛無數冰藍色的液體溪流，在天空形成壹個深藍漩渦。

她伸手壹指。

嘩啦啦。

鋪天蓋地的雨幕湧下。

雙方的水幕在相互沖刷著，仿佛黑色的海水和藍色海水在相互撞擊。

轟！

仿佛大地震動，仿佛雨水的撞擊。

整個鱗門化為廢墟，不斷蕩漾出壹圈圈恐怖的漣漪。

寧箏轉過頭：“果然來了。”

只是讓寧箏想不到的是，竟然是鱗門的主人。

對方藏得可真深。

徐歡那邊還在襲殺方家，但眼前壹心境的級別戰鬥，不是徐歡能夠完成的。

寧箏莫名感覺這幅小糕的身體，仿佛對於眼前的神秘女子在顫抖，有種認識已久的熟悉感。

是遠古時候認識的麽？

寧箏心中猜測。

嘩啦！

潮水在頃刻間化為壹片黑月，迅速擋在身前。

而身後無數的海水卻已經悄然化作利箭，刺入寧箏背後。

壹片海水同樣包裹了身後，他深知自己技巧不行，自然以力破巧，直接全身包圍自己，費力，但管用。

轟！

所有人都望著天空，那兩道身影全都打瘋了，那神話中的景象，稍弱壹些的修士，看上幾眼直接感覺大腦昏沈，頭痛欲裂。

幾次交手碰撞。

“很強，但只有這種程度而已麽？”寧箏屹立在天空之上。

“不要在話本中過於神化我們，也不要過於小瞧我們。”

她淡淡說道：“我們那個時代，無術可修，無法可依，哪怕我們有驚天動地的才情，也受限於蠻荒時代。”

“下品，中品靈根各種功法，我們都在自己摸索著，誰能修天靈根？上品靈根都罕見，並且越高的靈根，越難開辟功法。”

“我們咬著牙，相互攙扶，壹起探討，勉強艱難走完了整條征途。”

“若無我們的犧牲，開辟，哪有後世的太平。”

寧箏當然知道。

聖賢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們在蠻荒時代開辟時代。

他們是摸著石頭的開拓者，是舉著火炬在黑暗穿行的聖賢。

“過去的我們是中品靈根，後來繼承我們的孩子是上品靈根，孩子們的孩子是天靈根。”

她淡淡道：“文明延續，在於傳承，而靈根的弱小，不代表人的弱小，水潤萬物，剛好以巧破力。”

“不，是以力破巧才對！”寧箏低語，新的箭雨奔湧來。

天空狠狠壹震，無數雨水飛揚。

雙方壹直狠狠碰撞，對方以巧破力，並且盡量躲避寧箏的進攻，毒素入侵，箭支幾乎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轟！

雙方不斷戰鬥，漸漸兩敗俱傷。

寧箏身上開始出現傷口，流血，而對方身上慘不忍睹。

這個世界的修士基本都是生命力極強，斷個頭，被打爆都是正常。

但寧箏遠處收割的潮水，還在不斷返還力量，恢復法力和傷勢。

正如他所言，以力破巧，堂堂正正對耗！

對方壹個縛地靈，最大的缺陷是不能跑，現在冒頭被盯上，已經躲不掉了，只能被寧箏硬生生耗住。

若是她能跑，範圍更遠，寧箏還真拿對方沒有辦法。

可惜了。

死人終究是有局限的。

不斷碰撞，交手，打擊，壹次次在天空中全力以赴，雙方的力量在飛速衰減，沒有任何留手，都在試圖快速解決戰鬥。

轟隆！

寧箏胸膛猛然被打塌陷，墜入無盡的黑色冥河之中。

“師尊”李婉琪也倒飛了出去，她躺在地面上，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在廢墟中看著天空，透著解脫的笑容：“果然是妳啊”

“最後壹擊！”李婉琪猛然飛起，雙方狠狠撞在了壹起。

噗嗤！

她整個身體被狠狠洞穿，卻沒有選擇攻擊對面的寧箏。

她是在主動送死，看著自己腹部的缺口，整個人漸漸化為血水和霧氣，忽然微笑起來。

現在這壹戰，恍惚中讓她想起了當年和師尊的那壹戰。

她俘虜了師尊，奠定了勝局卻沒有人知道，那壹戰本不是她能贏的。

最後壹刻也如今天這般，是師尊知道大勢已去，不再掙紮，悄悄讓了她壹招，而她毫不留情貫穿了師尊的胸膛。

那時，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執念是什麽，自己在逃避什麽，今天才終於明白了，自己生前的執念是。

“殺了我。”

她低聲喃喃。

當徐歡要殺她的時候，她進入了半覺醒。

因為她的執念是，殺了我。

當年復仇結束後，她早就不想活了，整個人如行屍走肉，她太累了，想要結束自己的人生。

“是啊，我終於知道我渴望的是什麽了”這壹瞬間，李婉琪道心通明，心中再無晦澀，龐大的力量從她身上爆發出來，她徹底走向了覺醒。

知我是我。

氣魄如同海洋般無邊無際，讓人對其頂禮膜拜，仿佛有某種食物鏈頂端的生物誕生了壹般。

遠處的聖賢，辛夷州城的眾位朝廷大能，甚至辛夷王都猛然看向這裏，露出興奮的光芒，“這是！！”

怎麽會覺醒？

她的執念是什麽？

但不管如何她的覺醒，將會為朝廷在即將爆發的亂世中增添壹份偉力。

哪怕這壹位有種種過錯，生前依舊是壹尊為人類開辟時代的功臣。

她功大於過。

甚至於，眼前這個神秘的無生教存在，也將不是她的對手。

他能欺負得了死後的余燼，但絕對贏不了全盛時期，生前處於巔峰期的壹尊古老存在。

就在眾人露出狂喜之色的時候。

李婉琪沒有任何新的動作，她眼眸中壹片清明，徹底覺醒後，便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為什麽而死，整個人清晰無比，世界通透無比。

“唉。”

她壹聲嘆息，仿佛穿越了千萬年的歲月，只是靜靜看著眼前的人，忽然轉頭回望那壹座鱗門。

那是她為自己生前打造的墓穴，自己生前的城市，自己幼年時期的家。

那片令她魂牽夢縈又奮力逃亡的土地，她忽然想起了那年夏天，師尊帶著他們師兄妹去郊遊，那年明媚的陽光灑在臉上，每壹個都在暢談為人族解決鬥爭的理想和信念。

“我要創造壹個真正太平的世界。”

“孩子，妳壹定能成功的。”師尊最後如是說。

或許

當年不是沒有另外壹個徐歡拯救她

而是因為仇恨蒙蔽雙眼的她拋棄了這份師尊的救贖

有時候她偶爾在想，如果當時選擇另外壹條路，放過自己，不困在充滿復仇的人生中，或許會徹底不同。

可惜沒有如果，人生不能給妳回頭選擇其他的岔路。

“該殺的，該死的，都死了，我也該死了。”她猛然拔出了自己還未徹底覺醒的黑色三花，大量根須從她頭頂拔出，狠狠撞入小糕的腦袋中。

她終是認清了執念為何物，自己是誰，不再有任何迷茫，吾心吾行澄如明鏡。

寧箏怔怔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忽然中傳來那壹位元初掌教斷斷續續的聲音：

“沒事的孩子，壹切都結束了。”回過神時，元初掌教的手不知不覺擁住了對方，仿佛身體深處的潛意識。

李婉琪的身體從高空中迅速跌落，笑容隱隱透著壹絲燦爛，滿是解脫，眼角歡喜的淚水從空中化為晶瑩的珠串灑落雲層。

是啊

我早就想死了

我生前所向往的，是燦爛的死亡

這壹刻，執念已了。

嘭！

身體墜入大地，狠狠砸出深坑。

壹陣微風吹過，這壹位遠古時期開國的聖賢已化作煙塵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