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12話 她的命運2
　　宴會廳富麗堂皇，然而單白已經無心去欣賞。
　　餐品采用自助選擇的形式，廳中已有好些賓客正在三三兩兩聚在壹起邊吃邊聊。看他們的樣子，不管是認識與否，也都要攀上話頭，為自己家族企業的利益而笑裏藏刀。
　　舅舅端著紅酒，已然加入那些人的行列，舅媽則走過來，看樣子是來找兩個表弟的。見到獨自站在壹旁的單白，舅媽不禁有些惱怒地瞪著兩個小的，“妳們兩個怎麽做弟弟的？就這樣把姐姐撂在這裏，不管？”
　　單白忙道：“沒事的舅媽，我可以——”
　　“表……姐……”
　　大表弟開口，撲閃撲閃的眸子映出森冷的寒光，“媽說的對，我和德實在是太‘忽略’小表姐了……”
　　“不，不用……”
　　小表弟笑瞇瞇地接口，神情天真可愛，“是啊，小表姐沒怎麽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吧？我們做表弟自然要伴著，免得某些人丟了份子呢……”
　　舅媽壹個爆栗敲過去，卻是帶著寵溺笑意，“胡謅什麽呢！妳們帶著表姐好好的，我先離開下。”
　　舅媽走後，單白眼見兩個表弟對著她呵呵冷笑，不禁退後壹步，訕笑著擺手，“兩位表弟不需要顧慮我……我，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兩個表弟上前壹左壹右拉住她的手臂，假意親切道：“表姐怎麽可以這樣見外呢！我們該有多傷心啊……”
　　他們將她拉扯到餐桌前，壹人拿來壹個盤子，夾了些菜品亂七八糟疊了起來。原本精致的美食，卻被他們惡意的搗弄，成了盤子裏的抽象畫，看起來慘不忍睹。
　　“表姐，吃點填填肚子吧……”
　　大表弟“溫柔”地笑。
　　單白無奈地勾起唇角。
　　何必呢……那麽多年，在學校同學間的欺辱，在壹次次搬家前後周遭鄰居孩子的白眼下，她所承受的，哪壹件哪壹樁不比兩個表弟的道行高深呢。可是那麽多年她都忍過來了，還會在乎這麽壹點點小孩子的報復麽？
　　她想抽身離去，但抵不過青春期男孩有力的臂膀。
　　“何必呢？”
　　她終於長長低嘆出聲，臉上失了平日裏包裝完美的精致微笑，“不喜歡我，不希望我介入，大可直接說就好，那麽我便離開也沒什麽，何必——耍這些小孩子的把戲呢？”
　　兩個表弟看到她這副模樣，畢竟還是小孩子，倒是有些猶豫了。雖然禁錮她的手沒有放松，卻聽到大表弟有些猶豫地問道：“這幾天……妳去哪裏了？”
　　單白心裏壹震，卻是微笑起來，“在房間裏啊！——沒有出去過，壹直養病呢……”
　　然而心裏卻是壹疼，連帶著腿上包紮好的傷口，似乎也呼應地隱隱作痛著，壹絲壹絲的痛楚挑弄著虛弱的神經。
　　“算妳識相！”
　　小表弟嗤哼壹聲。
　　她聽得分明，這是在說船上那三天，她沒有摻和舅舅壹家的家庭旅行，所以……為了這個緣由，兩個表弟有可能放她壹馬。
　　單白輕輕動了動手臂，感覺到他們的禁錮松了些，知道他們原本厭惡她的心思稍稍抑制了些，於是輕松擺脫，自己找了壹個盤子夾東西吃。
　　看著她優雅得好似上流社會千金小姐的吃相，兩個表弟不禁有壹絲恍惚。這個小表姐……真的是來自於母親口中，那個卑賤的家庭，那個下流卑微男人的女兒嗎？可是她的壹舉壹動，雖然帶著些許晦澀，卻是讓人看著賞心悅目的優雅和有禮，實在不像壹個貧苦人家出身的……
　　“表……表姐，妳決定——”
　　猶豫半晌，小表弟終於開口發問，卻被壹個突兀插進來的音調打斷。
　　“小……咳，阿白，妳怎麽在這兒？”
　　那熟悉的語音入耳，單白猛地轉頭，看到纏繞她數天的噩夢……漸漸走近……空氣裏似乎越來越強越來越熾烈的氣息，透過那人湊過來的身影，將她的驚懼和躲閃壓在如來的五指山下。
　　無法翻身，無法逃脫。
　　連掙紮都是夢幻……
　　值得慶幸的是，來者是殷羅，而不是他那個邪佞的哥哥殷奪。所以在看到她竟然會出現在宴會廳，殷羅好歹還顧及著點面子，沒有沖上來追問，也沒有……在看到她身邊緊緊圍著的男孩時，眼中釋放出戰爭即將開始的狼煙。
　　那漸漸蒸騰著熾烈紅炎的眸子……並不是她的錯覺。殷奪只是沒有上前，只是讓弟弟上前打頭陣，只是站得遠遠的瞪著她……而已！
　　周身仿佛通了高壓電流，壹遍遍強力流竄過脊背，瞬間帶出滿頃的冷汗。單白感覺到自己骨頭裏都在顫抖，遙遙那雙滿是掠奪的眸子，讓她根本無法直視，也根本不敢去想，自己被抓個正著，會有什麽下場！
　　“表姐，他是……”
　　許是較為成熟穩重的大表弟，看出單白與那陌生少年之間似有端倪，不知怎的，竟然微跨前壹步，半擋在單白身前，帶著壹絲警戒地問。
　　這話是問單白，但眼神卻直直盯著對面的少年。
　　殷羅微微壹笑，指尖擎著水晶杯子，內裏深紅的酒液波平如鏡。“我是阿白的朋友，妳們便是她的表弟麽？幸會。”
　　小表弟性子活潑，雖然好奇為什麽哥哥忽然神情變了，但看到眼前淺灰色瞳眸少年氣質特別，長相亦是極為中性的精致美麗，不禁產生壹絲好感，問道：“妳也是這裏的學生？”
　　殷羅楞了壹下，隨即笑道：“妳們是……新生？”
　　小表弟還未點頭回答，單白卻不由自主心尖壹抖，為了那句似曾相識的話，手下不自禁地拉過兩個表弟，直直望進他的眼底，帶著絲祈求，壹字壹句地道：“他們還小……”
　　殷羅舉起酒杯，對著她飲下壹口，杯沿邊纓紅的漂亮唇瓣向她微啟：“擔心什麽……”
　　下壹秒，卻又對兩個表弟客氣地道，“我已經高三了，是妳們的學長。以後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我是殷羅。”
　　兩個表弟還小，雖然也懂得壹些世家的復雜，可由於在原先的學校裏惟有他們稱王稱霸，也就不會了解到世界上還有太多他們家所惹不起的人物世族。他們不懂得“殷”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意義，但最起碼還知道他們初來乍到，不能跟前輩硬碰硬，於是乖乖齊喚了聲“學長”“嗯。”
　　殷羅笑笑，指了指前方貴婦人那壹圈，“妳們的母親正在找妳們呢，還不過去？”
　　聲調中帶著威壓，頤指氣使，以及猛然間展露出的淩厲。
　　表弟們互看壹眼，雖然不願，雖然心有疑慮，但仍是走開了。
　　唯留單白，面對眼中漸露嗜血光芒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