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浪漫之夜

　　夜幕降臨，天邊升起壹彎新月，在雲層中忽隱忽現，松軟的沙灘上燃著壹堆篝火，四人圍坐在篝火邊，把幹柴丟進去，在嗶嗶波波的聲音裏，梁桂芝的臉色被映得通紅，她扶了扶眼鏡，笑著說：“很久沒有開心了，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不知不覺中就變老了。”
　　俞漢濤喝了口啤酒，把易拉罐捏扁，丟到壹旁，抹了抹嘴道：“十年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本來玩得很開心的，可沒想到，晚上有人找別扭，硬是和我吵了壹架，她自己賭氣開車回了城裏，把我壹個人丟沙灘上了。”
　　梁桂芝笑笑，拿手推了他壹下，皺眉道：“妳個大男人，怎麽小肚雞腸的，每次喝多了酒都抱怨個不停。”
　　俞漢濤點了壹根煙，伸手拍了拍王思宇的後背，小聲嘀咕道：“王書記，以後討老婆，千萬不能找太潑辣的，否則妳這輩子就算毀了，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王思宇呵呵地笑了起來，擺手道：“俞書記，妳是真喝多了，馬上就要吃苦頭了。”
　　話音剛落，梁桂芝已經抄起壹根木棍，在他胳膊上戳了戳，冷笑著道：“來勁了是吧？我是母老虎，我潑辣，那妳明兒趕緊回去，找個溫柔點的婆娘伺候妳。”
　　俞漢濤嘿嘿地笑了起來，伸手搶過木棍，折斷後丟進火堆裏，悻悻地道：“瞧，又來了，還不讓人說話了。”
　　周媛雙手捧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輕聲道：“梁姐，妳們夫妻真有意思。”
　　梁桂芝抿嘴壹笑，搓手道：“兩口子嘛，打打鬧鬧過到老，媛媛，妳現在也不小了，該考慮個人問題了，要不梁姐為妳牽線搭橋，幫妳介紹個如意郎君？”
　　周媛低下頭去，淡淡地道：“不用了呢，壹個人也蠻好的。”
　　梁桂芝微微皺眉，就拿手撫著額頭，輕聲道：“哎，被這榆木疙瘩氣得頭疼，老俞啊，快扶我回去歇會。”
　　俞漢濤卻擺手道：“這麽著急回去做什麽，再呆會吧。”
　　梁桂芝豎眉瞪了他壹眼，又用腳踢了踢他，低聲道：“不開竅！”
　　俞漢濤恍然大悟，忙起身道：“那妳們先坐，我回去跪搓板。”
　　梁桂芝哼了壹聲，跟著他向左側的帳篷走去，輕聲抱怨道：“妳啊，什麽時候能變得機靈起來。”
　　俞漢濤嘿嘿笑著，走到帳篷邊，回頭望了壹眼，低聲道：“有戲嗎？”
　　梁桂芝“撲哧”壹笑，悄聲道：“管那麽多幹嘛，成了是緣分，不成咱們也盡到心意了。”
　　兩人離開後，篝火邊安靜了下來，王思宇從上衣口袋裏摸出壹根煙來，摸起壹根燃燒的木棍，點燃後吸了壹口，把木棍丟回去，擡眼望去，見周媛抱著雙膝，身子在微微發抖，就脫下外衣，為她披上，輕聲道：“周老師，要是覺得冷，就先回去吧。”
　　周媛搖了搖頭，摸起壹根木棒，撥拉著火堆，淡淡地道：“不急，再坐會吧。”
　　王思宇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那冷艷的面容上，低聲道：“周老師，要是我長得不像他，妳怕是永遠都不會註意我吧？”
　　周媛歪著腦袋想了想，搖頭道：“其實，妳們並不太像，他是沈默的石頭，妳是燃燒的炭火。”
　　王思宇笑了笑，摸了壹把細沙，揉搓著灑了下去，輕聲道：“再怎麽燃燒都沒有用，就算炭火熄滅了，也融化不開這座美麗的冰山。”
　　周媛秀眉微蹙，淡淡地道：“為什麽要融化？”
　　“生命只有壹次，當然要快樂些，不能總沈浸在過去的悲傷裏。”王思宇坦誠地望著她，神色鄭重地道。
　　周媛嘆了口氣，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西服，仰頭望著空中的壹輪圓月，喃喃道：“妳錯了，我其實並不悲傷，這麽久了，我已經有些忘記他了，只是每次見到妳，才能想起他。”
　　王思宇微微壹怔，皺眉吸了口煙，輕聲道：“怪不得妳總是不肯接聽我的電話，看起來，我不應該到閔江來。”
　　周媛垂下頭去，抱著雙膝，淡淡地道：“沒什麽，我只是需要些時間。”
　　王思宇沈默下來，過了半晌，才嘆息道：“在妳心裏，根本沒有我的位置，對嗎？”
　　周媛的表情滯了壹下，遲疑著擡起頭來，神色復雜地望了王思宇壹眼，輕聲道：“曾經有段時間，我把妳當作了他，那是我的錯，如果對妳造成了困擾，我願意道歉。”
　　王思宇苦笑著擺了擺手，搖頭道：“不需要道歉，只是想和妳講壹個故事。”
　　周媛凝視著風中晃動的火焰，淡淡地道：“什麽？”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閉了眼睛，緩緩地道：“在很久以前，華西大學有個青澀的學生，非常傾慕她的漂亮老師，可是，和其他同學壹樣，他沒有勇氣表白，盡管疊了壹萬只紙鶴，卻沒有送到老師的手裏，只能掛在她家樓下的壹棵樹上，希望她能夠看到。”
　　周媛淡淡壹笑，伸手拂了拂秀發，悵然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提它做什麽。”
　　王思宇嘆了口氣，緩緩站起來，皺眉吸了口煙，苦笑道：“是啊，時過境遷，似乎壹切都改變了，唯獨沒有變化的就是，那位老師還是那樣的聖潔，也依然是那樣的冷漠，如同壹座亙古不變的冰山，讓人望而怯步，不過，在那個學生的心目中，她永遠都占據著極特殊的位置。”
　　周媛轉過頭來，溫柔地望了他壹眼，也站了起來，低聲道：“陪我走走。”
　　王思宇輕輕點頭，陪著她離開火堆，漫步在松軟的沙灘上，徑直來到江邊。
　　周媛停下腳步，沈默半晌，才柔聲道：“那個學生很優秀，她時常引以為榮，也關註著他的發展，但她們之間，只有師生之誼，沒有其他的情感。”
　　王思宇默默地點點頭，神色落寞地道：“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周媛恍惚壹笑，轉過身子，悄聲道：“有沒有覺得很掃興？”
　　王思宇苦笑著搖搖頭，嘆息道：“還好，早有心理準備。”
　　周媛微微蹙眉，失神地望著水面，沈思半晌，就轉過身子，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王思宇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回到沙灘邊的帳篷裏，兩人各自掀開被子，躺了下去，褥子下面墊的是海綿墊，再往下是厚厚的保溫板，因此，躺下去很是舒服，並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王思宇側過身子，望著身邊的周媛，笑著道：“周老師，不管怎麽樣，妳還是應該早點解決個人問題，畢竟老爺子年紀大了，妳現在的情形，確實很讓他擔心。”
　　周媛拉了拉被子，輕籲了口氣，淡淡地道：“再說吧，現在真的不想呢。”
　　王思宇皺了皺眉，望著那張嬌美的俏臉，聲若蚊蠅地道：“那個，以後想的時候，能考慮我嗎？”
　　周媛微微壹怔，蹙眉道：“剛才不是都說好了嗎，怎麽出爾反爾？”
　　王思宇“嗯”了壹聲，無精打采地道：“剛才是剛才，現在又有點後悔了。”
　　周媛莞爾壹笑，牽著被角，淡淡地道：“快睡吧，別胡思亂想了。”
　　王思宇翻了個身，趴在被窩裏，輕聲道：“妳先回答問題，不然我睡不著。”
　　周媛把身子轉到另壹側，悄聲道：“那妳就失眠吧，只是別來吵我。”
　　王思宇瞇著眼睛，抖了抖眉頭，陰測測地道：“身邊躺著壹頭大色狼，妳能睡得安穩嗎？”
　　周媛哼了壹聲，悄聲道：“梁姐給我準備了兩瓶‘防狼劑’，妳要不要試試？”
　　王思宇笑了笑，摸著下巴道：“拿東西對付不了我，除非妳答應下來，否則我……我就趁著妳睡熟了摸過去，把生米煮成熟飯。”
　　周媛翻了個身，蹙眉瞪著王思宇，沒好氣地道：“妳啊，站著的時候還壹口壹個老師，怎麽躺下來就變樣子了，別鬧了，不然我可真生氣了。”
　　王思宇嘆了口氣，仰面躺了下去，拉起被子蒙住臉，低聲道：“好吧，聽老師的，睡覺。”
　　周媛咬了嘴唇，安靜地望著身前的蜷縮的身體，眼圈竟有些濕潤，她暗自嘆了口氣，閉了眼睛，默默地想著心事，很快進入了夢鄉。
　　數了壹萬三千六百六十六只羊，王思宇猛然睜開眼睛，悄悄地從被窩裏爬了起來，披上衣服走到帳篷外面，摸出壹根煙來，點上後惡狠狠地吸了壹口，有些焦慮不安地踱著步子。
　　半晌，他才停下腳步，擡頭望著空中壹輪明月，忿忿不平地道：“禽獸，真是禽獸，這樣齷齪的事情，妳怎麽幹得出來啊，想想都覺得罪惡……”
　　很快，腦海中閃過另壹個聲音：“什麽齷齪不齷齪的，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感情，復雜著呢，她其實對妳很有好感，只是不肯承認罷了，這可是壹條捷徑，機會錯過了，只能便宜了旁人，妳會後悔壹輩子的。”
　　王思宇捏了捏拳頭，點頭道：“也有道理。”
　　正在外面來回徘徊時，二十幾米外的帳篷裏傳出壹聲驚呼，緊接著，簾子壹挑，梁桂芝披著藍格子睡衣奔了出來，她現在的樣子很是狼狽，不但披頭散發，衣裳不整，兩條白生生的大腿還都露在外面，她望見王思宇，下意識地拿手擋了下面，倉惶喊道：“王書記，快過來，老俞出事了。”
　　王思宇吃了壹驚，忙把手中的煙頭丟掉，快步奔了過去，鉆進帳篷，卻見俞漢濤光著下身，直挺挺地躺在被子上，雙眼緊閉，嘴唇發青，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模樣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怕。
　　王思宇趕忙把手湊到他的鼻端，試了試，又在他的前胸上摸了摸，就托起她的脖子，用指尖抵住他的人中，用力擠壓著，低聲道：“梁姐，怎麽回事？”
　　梁桂芝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此時抱著雙肩，渾身哆嗦著道：“他好像吃過什麽藥了，晚上瘋得厲害，壹連要了幾次，剛才忽然就停下來，不省人事了，嚇死我了。”
　　王思宇皺了皺眉，用力按了按俞漢濤的胸口，低聲道：“梁姐，別慌，快做人工呼吸。”
　　梁桂芝“嗯”了壹聲，忙奔了過去，跪在地上，把俞漢濤抱在懷裏，嘴對嘴做起了人工呼吸，兩人手忙腳亂間，足足忙了壹刻鐘的功夫，俞漢濤才“哎唷”壹聲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王思宇，怔怔地道：“王書記，妳怎麽會在這裏？”
　　梁桂芝長出了壹口氣，抱緊了他，關切地道：“老俞，別說那麽多，妳現在感覺怎麽樣？”
　　俞漢濤用手指了指腦殼，有氣無力地道：“已經沒事了，就是頭有些暈，胸口發悶，剛才做過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梁桂芝面色微紅，扶著俞漢濤坐了起來，輕輕轉過身子，從地上摸起內褲，急慌慌地穿了上去，低聲啐了壹口，恨恨地道：“妳這榆木疙瘩，下次再也別做那種蠢事了，險些被妳嚇死。”
　　王思宇摸了兩瓶礦泉水，打開蓋子後遞過去，低聲道：“俞書記，妳多喝點水，然後起來到外面走走。”
　　俞漢濤喝了水，又穿了褲子，在王思宇的攙扶下，在外面轉了壹圈，精神好轉許多，有些尷尬地道：“王書記，沒事了，妳回去吧。”
　　王思宇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後背，望著他貓腰鉆進帳篷，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帳篷。
　　周媛似是被驚動，輕輕翻了個身，含糊不清地咕嘟道：“外面怎麽了？”
　　王思宇微微壹笑，躺了下去，輕聲道：“沒什麽，放心睡吧。”
　　周媛沒有再說話，而是將壹條白嫩的胳膊丟了出來，粉唇微微翕動幾下，就又香甜地睡了過去。
　　王思宇握了她的手腕，將她的玉臂放回被子裏，靜靜地註視著她恬靜的睡姿，啞然失笑，過了許久，他悄悄伸出手去，掀開對面的被子，小心翼翼地鉆了進去，側過身子，將那具溫軟的身子抱在懷裏，輕輕撫摩著。
　　周媛睡得正香，身子只是無意識地扭動了兩下，就安靜下來。
　　王思宇的膽子大了些，就把右臂繞過她的脖頸，將周媛緊緊擁在懷中，右手悄悄撫上了她的香臀，閉著眼睛思討道：“美人老師莫怪，就抱上半個小時。”
　　二十分鐘後，王思宇的脖子壹歪，沈沈地睡了過去。
　　天剛剛放亮，帳篷裏忽地傳出壹聲痛呼，帳篷晃了晃，王思宇狼狽不堪地奔了出來，只跑出七八米遠，壹只黑色的高跟鞋就從他耳畔飛了過去，他轉過身子，卻見周媛面色緋紅地站在帳篷前，雙手掐腰，蹙眉瞪著自己。
　　王思宇聳聳肩，攤開雙手，有些無奈地道：“周老師，我真的什麽都沒做！”
　　周媛咬著嘴唇，沖他勾了勾手指，隨後氣哼哼地掀開簾子，轉身進了帳篷。
　　王思宇擼起袖子，望著胳膊上壹圈整齊的牙印，嘆了口氣，走了幾步，彎腰拾起那只黑色的高跟鞋，硬著頭皮返了回去。
　　幾分鐘後，帳篷裏再次傳出壹聲痛呼：“別再咬了，我可是常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