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煉化眾生

　　短短數日，六個大千世界先後遭厄，每個大千世界被煉化的時間不超過十二個時辰。
　　葉燕兒傳信問詢，周拯只說是王母是在恐嚇生靈，盡量將局勢朝著‘輕’裏說，免得葉燕兒擔心。
　　燕兒姐如今卻也非凡，收集了不知道多少生命道則的她，也已能透過大道直抵本質。
　　“王母是要加速天道惡念恢復是嗎？”
　　葉燕兒嘆道：“我就說，咱們不如提前逃了算了，混沌海也不是不能過活。”
　　“逃什麽，”周拯緩聲道，“王母要打，咱們就打，打不過天道再逃也不遲嘛。”
　　壹旁聽著的幾人額頭掛滿黑線。
　　感情還是留了後路的。
　　葉燕兒又問：“妳家龍女怎麽樣？她好像是在五部洲之地，上次妳在褚瑞星上的時候，跟她幽會了幾個月吧？嘖嘖嘖。”
　　周拯有些尷尬地看了眼百花，納悶道：“姐妳怎麽知道的？”
　　“我打聽到的呀，”葉燕兒笑道，“我又不是與世隔絕，只是被風火蒲團不斷送往下壹個大千世界……這三界大千世界還真是多，截天教與復天盟最近這幾百年打生打死，實際上只是波及了三成不到的生靈界，天庭巔峰時到底多強，能統禦這麽多生靈界。”
　　“好了姐，通信玉符比較珍貴而且靈力有限，別閑聊了。”
　　周拯笑道：“妳還有啥事嗎？”
　　“是是是，當姐姐的就是不如妳親愛的，我走還不行嗎？”
　　葉燕兒哼了聲，嗓音又變得有些低沈：
　　“妳可穩著些，別聽說對方開始屠滅生靈，就壹拍腦袋找他們去大戰。”
　　周拯想了想，緩聲道：“他們作惡，與我何幹？”
　　“嗯？”葉燕兒也是壹楞。
　　周拯嘆道：
　　“我如今只是周拯，壹不是復天盟的盟主，二不是天庭大天尊，對生靈並沒有直接責任。
　　“惡人要作惡，如果是發生在我面前，我自是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阻止。
　　“不然，留待此身去做成自己的事，或許對三界的幫助更大壹些。”
　　“那個，妳真這麽想的？”葉燕兒嘀咕道，“該不會是為了讓我放心亂說的吧……罷了罷了，我也管不了妳，先掛了哈，萬事小心。”
　　“嗯，辛苦姐姐撿碎片。”
　　通信玉符光芒不再閃爍，周拯略微松了口氣。
　　這處妖族給安排的豪華套房中有些安靜，他們都看出了周拯在不斷思索著什麽。
　　周拯總算領教了什麽叫不講武德。
　　他其實不太理解，王母當年也曾母儀三界，乃三界女仙人人向往的天庭實質性二把手。
　　怎麽到了現在，突然就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殺生靈都是按界來算。
　　壹個大陣就能煉化百億計的生靈。
　　他們剛在王母那取得了壹點小優勢，在三界打開了壹點局面，對方直接就砍棋盤的桌子腿。
　　不讓她贏，誰都別玩。
　　這就是截天教的底層邏輯，根本不去做什麽額外的算計。
　　周拯對此倒還算淡定。
　　畢竟這些都是他跟李智勇早就推演過的情形，只不過是提前了壹些時日罷了。
　　他不準備慌裏慌張地趕去五部洲附近那些遭災的大千世界，因為自己去了也沒什麽作用，截天教必然是大軍戒備，且早已籌劃了三百年。
　　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統壹生靈戰線，集結能集結的力量，估算是否有開啟決戰的時機。
　　“帝君，”洞靈真人緩聲問，“咱們當如何決斷？”
　　“讓紫微帝君去決斷吧。”
　　周拯沈聲道：
　　“我的意見是，現在還不到決戰的時候，但該做的姿態、該施的壓力還是要施的。
　　“接下來，必然會產生三界難民潮，我們要想辦法安置那些逃去復天盟地盤的難民，也必須提出要求，讓那些想要得到庇護的妖族組建軍團，聽復天盟指揮。
　　“還有，不必太在意天道恢復的速度，天道惡念復原是必然，三界出現大片生靈死傷也是不可避免，我們能做的，就是把壹切損失降到最低。
　　“這是終焉大劫，如果能渡過去，三界又會迎來新的周期。”
　　洞靈真人緊緊皺眉。
　　他有太多問題想問，但看周拯表情如常，不像是藏了什麽情緒。
　　“是，”洞靈真人做了個道揖，“貧道就如此轉達帝君。”
　　周拯含笑點頭，送洞靈真人離去。
　　冰檸問：“咱們當真不動嗎？”
　　“動了能改變什麽嗎？”百花柔聲反問。
　　冰檸默然，靜坐思索，眉目間多少有些焦慮。
　　“不要急，”周拯緩聲道，“智勇這幾天應該會給信過來，他剛好趕去五部洲，應該能目睹那裏的壹切。”
　　嘯月小聲問：“智勇這家夥會不會突然倒黴，被卷入那些腥風血雨啊。”
　　眾人齊齊瞪了它壹眼。
　　真·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
　　周拯接下來三日穩如泰山，繼續此前定下的日程。
　　在這妖族占據的星辰，準備講道、參加宴請，與聞風而來的非業障纏身大妖們進行友好磋商，傳遞著復天盟的愛與福音。
　　待到他開壇講道日，這顆星辰最大的城池中人山人海，妖、仙聚集數十萬，雖涇渭分流，但也算相安無事。
　　壹座被臨時拆了頂的高樓上，擺了香案燭臺，放了蒲團坐墊。
　　高空鷹啼，大鵬斷羽乘風而下，背上閃過幾道流光，流光又拉成光柱，照在了蒲團之上。
　　周拯現身。
　　壹襲軟白僧衣，留著鋥亮的禿頭，清秀的面龐帶著少許微笑，對著蕓蕓眾生行了個佛禮。
　　霎時間，他背後綻出佛光白影，那白衣如雪的佛像立於天地間，讓各處響起了梵唱之聲。
　　眾生齊齊行禮，口誦青華君名。
　　大鵬鳥化作壹灰袍僧侶，靜坐在高臺角落，目光掃過各處，群妖盡皆不敢與之對視。
　　因周拯為立大宏願甘願舍棄青華佛之名，眾生自是換了稱謂，以免怠慢了這位主劫之人。
　　“今日我於此講道。”
　　周拯行著佛禮，嗓音傳遍各處：
　　“壹講佛門度化經文，二講地藏菩薩經，三講如今三界之局勢，四講人道與天道之關聯，此次講道總共半日，各位若有疑問，可在最後與我問答。
　　“若有喧嘩者，自當驅逐。”
　　各方仙妖低頭行禮，周拯自顧自地入座，將準備好的經文擺在書案上，那清潤的嗓音便開始緩緩流轉。
　　城中不遠處，壹座觀影最佳的高樓雅間。
　　百花仙子目不轉睛地瞧著周拯，眼底泛著幾分遐思，似是已神遊物外。
　　冰檸卻依舊是憂慮的模樣。
　　冰仙輕嘆了聲：“也不知王母到底要毀了多少大千世界才會收手。”
　　“絕不止六個，”百花柔聲道，“此前預計天道惡念還有二十余年恢復，而今怕是又要提前壹些時日了，這天地不知還有多少年歲，十年？幾年？”
　　冰檸道：“不必這般悲觀，正義必勝。”
　　百花仙子掩口嬌笑：“那什麽是正義呢？史書都是人隨意編寫的，更別說正邪這兩個相對的概念了，贏家通吃，這是三界自古的常理。”
　　冰檸卻難認可這般觀念。
　　百花仙子倚在窗邊，手中端著壹只酒壺，在嘴邊送了壹口。
　　“我現在就沒別的想法，就想著與他能修成正果，了卻夙願。
　　“今後如果能長相廝守，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如果無法廝守終生，倒也不會有什麽遺憾了，這天地生滅，倒也非我能管的。”
　　冰檸嗔道：“若人人都這麽想，那三界當真沒救了。”
　　“嗯，”百花瞇眼笑著，桃花眼中蕩著艷艷秋波，“不管如何，近幾日我就要出手了。”
　　“嗯？”冰檸壹臉不解，“妳要做什麽？”
　　“修成正果呀，”百花嗓音放低了些。
　　轉世後始終不如以前灑脫，說這話時俏臉微紅。
　　冰檸嘴角輕輕抽搐：“大敵當前，妳還想這般兒女情長事。”
　　“大敵當前就幾百年了，為何不能想兒女情長？”百花鼓了鼓嘴角，“他不知何時就要去與王母、與天道對壘，我能幫他的，就是讓他多些掛念。”
　　冰檸面露思索。
　　她問：“妳如今修為如何？”
　　“還未天仙圓滿，”百花道，“轉世重修是要付出代價的，我能修行的日子也少。”
　　“妳當初就不該執意轉世。”
　　“不轉世如何能讓他放下芥蒂？”百花笑道，“妳沒瞧他嗎？他骨子裏有著身為周拯的傲氣，又自知周拯的重要性遠不如青華帝君，故時時憋悶，還有了壹絲心魔。”
　　百花輕吟壹二，緩聲道：“我若與他……倒是有秘法可以幫他消除心魔。”
　　“這也算正事，”冰檸點點頭，“可用我幫忙做什麽？”
　　百花目中帶著幾分促狹：“怎麽，妳還想橫插壹腳不成？”
　　“我心無性，自無所念，”冰檸道，“我是問，是否需我幫妳創造壹些環境。”
　　“不必，”百花道，“順其自然就好，等他空閑了，也就是兩三杯酒的功夫，這般事女子可不能太主動，不然男子很難珍惜。”
　　冰檸：……
　　說的就跟自己很懂壹樣。
　　明明都是天庭女仙，清規教條漫漫歲月。
　　周拯的嗓音還在流轉，眾生自經文中浮浮沈沈。
　　差不多同壹時刻，五部洲附近的壹座大千世界附近。
　　壹只飛蟲趴伏在星辰的塵埃中，靜靜註視著前方那升騰而起的血色焰火。
　　越是臨近五部洲之地，天圓地方類的世界就越多，眼前這座大千世界歷史悠久，上古時就是散修聚集的仙家之地，而今更是混雜了數不清的人、妖、仙、魔。
　　但此刻，眾生若薪柴，被火焰所包裹。
　　在大千世界外圍，壹群又壹群披著灰色鬥篷的女子靜靜而立。
　　更遠處，則是數不清多少妖魔鬼怪結成的戰陣。
　　他們四處巡邏，不斷盯著內外的情形。
　　能包裹壹界的大陣，自然是耗費頗大，同樣的，這樣的大陣難免會出現壹些小小的漏洞。
　　大陣中若是有漏網之魚，自是由外面這些巡邏的妖魔大軍塞回去；
　　大陣外若是出現強敵，他們也會第壹時間撲上去。
　　而在這方世界正上方，王母的轉世身靜靜而坐，曼妙身形包裹在鬥篷下，已是許久沒有動彈。
　　為什麽？
　　李智勇心底泛起這般疑問，悄悄地離開了此界。
　　雖然他本來就離著很遠。
　　李智勇泛起了與周拯同樣的疑惑——王母把事情做的這麽絕，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些問題的答案，估計要等制住王母，才能得到解答。
　　兩個時辰後，李智勇化作壹名老嫗，繼續朝著五部洲趕路，又將自己所見所聞寫成了玉符，放入了隨身攜帶的小型挪移陣。
　　挪移陣的落點是在壹處復天盟的據點，離著不算太遠，不然小型挪移陣也無法將玉符送過去。
　　大概要兩三日後，這玉符會到周拯手中。
　　“班長現在壓力應該挺大的吧。”
　　李智勇在心底輕嘆了聲。
　　他了解周拯，也知曉周拯此刻會說什麽——必然是壹些大家不用急，去了也沒用的話，來穩定軍心，表明自己沒什麽大礙。
　　實際上，他肯定已經在思考如何阻止王母繼續濫殺無辜。
　　壹顆仁心，才是當王者的必備條件。
　　哪像他這個穩教弟子，看到生靈慘死的那壹幕心底無限惋惜，但也不會產生壹丁點見死不救的負罪感。
　　這個他真的救不了。
　　只能等班長了。
　　……
　　待日頭西斜，周拯總算停下講述，各處蓮花與佛光的異象緩緩消散。
　　周拯道：“各位可以提問了，咱們多交流就是。”
　　四面八方立刻沖出了數百道身影。
　　大鵬斷羽皺眉起身，這數百身影瞬間停下身形，各自低頭做請，互相謙讓了壹番。
　　少頃，壹名人族老道向前叩首，高呼帝君，顫聲道：
　　“帝君！王母發瘋，煉化世界！而今已是有六個大千世界遭了王母毒手，生靈死傷不可計數，天道惡念復蘇已然提前！
　　“敢問帝君！這該如何破局？生靈又該如何反抗？”
　　周拯表情有點凝重。
　　這消息傳的，可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