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所謂希望

　　黃昏時分，壹道空間裂縫自昆侖之境·雙生樹下開啟。
　　杜愚和楊青青從陽春三月裏走來，闖入了這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不過，對於昆侖山的雪，杜愚倒是已經習慣了。
　　此行唯有青愚二人，至於其他師兄妹們，皆在師徒二人的靈器世界中作業、備戰。
　　“呼～”杜愚口中吐出絲絲涼霧，環顧四周，見到了遠處立崗的將士們。
　　他擡起頭，也見到了壹條枯萎靈枝探下。
　　“妳回來了，杜愚。”滄桑的話語聲印入了杜愚的腦海，帶著壹絲絲喜悅。
　　那幹枯的樹枝，也輕輕搭在了杜愚的肩頭。
　　“妳還好麽？”杜愚拍了拍肩膀上的靈枝。
　　“我還好，只是此界情況不太妙。”神靈之樹憂心忡忡的說著。
　　杜愚：“嗯……”
　　“妳呢？”神靈之樹詢問道，“此行異界，妳是否得到了想要的壹切？”
　　杜愚點了點頭：“我尋到了兩件聖兵，壹株聖花，還有壹位至聖。”
　　“哦？”神靈之樹有些詫異、也有些欣喜，“至聖？”
　　顯然，至聖級別的存在，是能影響戰局走向的！
　　“是的，它長這個樣子。”杜愚掌中浮現妖魄，為枯枝傳遞著畫面。
　　神靈之樹：“狻猊壹族？”
　　杜愚心中壹動：“妳認得這壹種族？”
　　“是啊，已經有幾百年沒見過它們的身影了。”神靈之樹的聲音中滿是感慨，“狻猊壹族天賦奇高，本該是才俊輩出。
　　奈何此族天性喜靜，圈地為牢，與世無爭。
　　狻猊壹族對修行之事看得也比較淡然，白白浪費了極佳的天賦。”
　　杜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天性喜靜麽。”
　　神靈之樹：“也許，是那末日世界造就了這只狻猊吧。”
　　杜愚：“怎麽說？”
　　神靈之樹輕輕壹嘆：“若是狻猊生活在太平盛世，許不會這般用功刻苦。
　　想來應該是幽寒入侵、山河破碎，才致使這只狻猊渴望強大的實力。”
　　杜愚默默點頭，這番推論的確是有些道理的。
　　“雙生樹。”壹位俊美青年從杜愚體內飄了出來。
　　穿著壹襲大紅袍的流火狻猊，自然引起了遠處將士們的註意。
　　並不是所有人都見過至聖，人們也不知道妖魄化形意味著什麽。
　　但將士們能感受到，此位突兀出現的紅袍青年尤為強大，氣勢滔天！
　　流火至聖仰著頭，望著壹半繁茂、壹般枯萎的雙生樹，他的神色有些動容。
　　罕見的是，他眼中的飄火消散了，露出了其中的紅瞳。
　　杜愚輕聲道：“這就是我們世界的雙生樹。”
　　流火擡起手，虛幻的手掌穿透了幹枯樹枝：“好久不見。”
　　神靈之樹沈默著，感受著流火那極度復雜的心緒。
　　“龍船壹直很懷念妳，想要再見妳，如果它在這裏，壹定會很開心的。”流火喃喃低語，“可是我找不到妳，再也找不到妳……”
　　終於，神靈之樹回應了。
　　它的聲音滄桑，不疾不徐：“孩子，我壹直在這裏，從未離開過。”
　　“嗯……”流火緩緩閉上了眼睛，心頭的復雜情緒，令杜愚的內心很不是滋味。
　　觸景生情。
　　流火的腦中有太多回憶，關於雙生樹，關於他的世界，關於他的心酸過往。
　　漫漫百余年，苦痛自知。
　　在雙生樹隕落之後，灰燼大陸的萬物生靈徹底失去了仰仗，它們再無抵抗的能力，也再見不到任何希望。
　　杜愚默默的後退數步，留給這壹獅壹樹些私人空間。
　　流火，這位來自異世界的流民，終於尋到了心頭的信仰，尋到了他的“母親”。
　　雖然昆侖神樹是此方世界的妖靈之母，並不是真正孕育流火、龍船的那壹個，但是……
　　驀的，壹只手掌落在了杜愚的背脊，上下撫了撫。
　　杜愚面色復雜，轉頭看向身側仙師。
　　楊青青並不知道杜愚正經歷著什麽，但她知曉，流火的情緒必然會極大程度的影響徒兒。
　　事實的確如此，且受影響的不止是杜愚。
　　關於“亡國流民”的身份，小焚陽更能感同身受。
　　她與流火狻猊來自同壹個世界，為同壹株雙生樹所孕育。
　　“焚陽。”
　　“唔？”頭頂百會穴內，小焚陽蜷縮身體，壹雙小手環著膝蓋，將臉蛋埋進膝間。
　　“來，出來。”杜愚柔聲道。
　　“幹什麽呀？”小焚陽擡起臉蛋，小聲問著。
　　杜愚：“我抱抱妳。”
　　“唔。”小焚陽癟著小嘴，終於裝不下去了，她立即飛了出來。
　　“撲撲撲～”
　　杜愚擡起手，捉住了小小鳥兒。
　　“哎……”杜愚的腦海中，傳來了夔醜的長嘆聲。
　　夔醜不是亡國流民，沒有那段特殊的經歷，很難理解這種滋味。
　　夔醜很想安慰小焚陽些什麽，但他除了罵罵咧咧之外，並不怎麽會說話，就只能希望杜愚給小焚陽些溫暖。
　　好在杜愚這位山海之主，從未讓夔醜失望過。
　　其實，如果沒有流火這壹番情緒翻湧，小焚陽也不會這般苦澀傷心。
　　畢竟小焚陽的肉身殘缺、妖魄殘缺，記憶同樣殘缺。
　　甚至小焚陽最初與杜愚契約時，她都不知道雙生神樹是不是敵人……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杜愚走南闖北、收獲了更多的信息，小焚陽也漸漸記起了自己的身世。
　　流火之於小焚陽，無疑是壹根導火索。
　　“嗚～”小小鳥兒小聲嗚咽著，用那神秘而美麗的黑金羽冠，輕輕磨蹭著杜愚的手心。
　　“別傷心，小焚陽。”杜愚伸出壹根手指，輕輕撫著她的羽冠，“還記得麽，妖息之樹還沒有枯萎？”
　　“嗚？”小金烏擡起頭來，仰望著杜愚那溫柔的面龐。
　　“我們曾誤入灰燼大陸·昆侖之境，妳當時也看到了，妖息之樹並沒有死去。”
　　“嗚。”小金烏輕輕點了點頭，好像是這樣的。
　　盡管……盡管那株活著的妖息之樹，遠比死亡更加悲慘，它時時刻刻都在遭受著寒樹的欺辱。
　　但它還活著！
　　妖息之樹自己都沒有枯萎，依舊忍辱負重的生存下去，眾人當然不能放棄！
　　“神樹，雙生。”身側，傳來了女人清冷的聲線。
　　杜愚心神壹顫，似是聽懂了青師的意思。
　　他立即擡起手，招了招神樹。
　　另壹道枯枝探下，落入了杜愚的手心。
　　杜愚強壓著心頭的激動，顫聲道：“如果雙生神樹只有壹株存活，那麽另壹株還能……還能復蘇麽？”
　　神靈之樹沈默片刻，竟說出了和青師同樣的話語：“神樹，乃雙生。”
　　杜愚：！！！
　　真的可以？！
　　也就是說，只要能砍翻灰燼大陸的寒樹，那麽妖息之樹就能令神靈之樹復蘇？
　　二者的生命，在根源處是共享的！
　　屆時，整個灰燼世界就能重返原本的模樣，化為正常的雙生樹界！
　　杜愚的大腦嗡嗡作響。
　　而他手心裏暗暗傷感的小金烏，突然張開了壹雙羽翼，宣泄著情緒：“啞～～～”
　　可以，真的可以！
　　回過神來的杜愚，心中欣喜異常，由衷的為焚陽金烏、太虛斧、流火狻猊等壹眾亡國流民而感到高興！
　　他也終於意識到，妖息之樹為什麽遭受百般欺淩也要努力存活下來了。
　　妖息之樹不只是為了它自己，也為了結伴而生的神靈之樹！
　　所以，妖息之樹的心頭還存有壹絲希望。
　　它還在苦苦等待的奇跡出現，等著壹位救世之人降臨。
　　那個人會是我麽？
　　希望吧，
　　希望如此！！
　　“杜愚，先處理好當下之事。”神靈之樹傳來心念，驚醒了沈思中的杜愚，“我知妳有著執念與野望，我都知道。
　　但是那些任務，起碼要等妳晉升帝級之後再說。”
　　“是！”杜愚的表情尤為嚴肅。
　　亦如同灰燼大陸的妖息之樹為神靈之樹而活，杜愚也是諸多生靈的仰仗。
　　他自然會萬般小心，不能因自身的渴望與冒失，葬送了他人的希望。
　　“在妳離去的這段日子，我方世界所面對的寒樹，在大陸西側開放了數座無底深淵。”
　　神靈之樹傳遞著心念：“我能察覺到，寒樹的能力有所下降。”
　　杜愚：“實力下降？”
　　“對！我能將它捆綁得更牢了。”枯枝沈聲道，“也許是妳的妖火持續焚燒它的軀體，令它傷筋動骨。
　　又或是寒樹強行開啟無底深淵，這壹行為令它傷了些元氣。
　　無論如何，它的實力有壹絲下降，我能清晰的感察到。”
　　楊青青眉頭緊皺，手中撚著另壹道枯枝：“這似乎不是個好訊號。”
　　靈枝頗以為然：“是的！實力下降，意味著寒樹會逐步陷入瘋狂。”
　　杜愚突然道：“或是剛好相反？寒樹在謀劃壹場大陰謀，不惜以犧牲實力為代價。”
　　靈枝：“無論如何，我們先將那幾座無底深淵清理幹凈，讓禦靈者堵住無底大門。”
　　“沒問題。”杜愚手捧著小金烏，轉頭看向青師。
　　楊青青輕輕頷首，有幸能參與到如此宏偉事業中來，也是她的榮幸。
　　至於她最終的結局如何……
　　不重要。
　　只要能護在他的身旁，其他的都不重要。
　　靈枝：“去吧，我在西邊等妳。”
　　杜愚壹手捧著小金烏，望著前方的大紅身影：“流火。”
　　“嗯。”紅袍青年並未回頭，依舊仰望著神樹。
　　“走了，我們砍樹去。”
　　流火的手掌緩緩撫過枯枝，那壹雙紅瞳之上，猛地飄起了熊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