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神秘而來的調查組，神秘而來的調查組10

　　她問，妳哪來的錢？
　　他說，我去搶銀行或者找朋友借，那是我的事。總之，我說過了算數。
　　她問，就這些？
　　他說，還有，家裏有多少錢，妳清楚我心裏也不是完全沒有數。那筆錢，我不要求完全弄清楚或者平分，全部歸女兒，作為女兒以後的學習費用。離婚後，理論上我將不再承擔女兒的相關費用。
　　她當即反唇相譏，說，不承擔女兒的相關費用？妳說得出口，那是妳的女兒。
　　他說，我不想和妳爭論這些。這裏有個概念問題，我並不是不承擔女兒的所有費用，而是這些費用，我已經承擔了，它就在家裏的那筆存款之中。我現在只是就是論事，不外延，也是應妳的要求，不拖泥帶水。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同意，我們就簽字，如果不同意，也沒什麽好談的，要上法院，是妳的權利。
　　她再壹次憤怒，說，當初我怎麽看上妳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冷血動物。說過之後，再壹次奪門而去。
　　唐小舟想，她肯定還會回來。她現在是急於離婚，自己提出的條件，對她並不薄。家裏那筆存款，是筆糊塗賬，他不十分清楚。沿湖路的房子給她壹半，她已經占了大便宜，何況還有公安廳的那套房子，她也是占了便宜的。她憤而離去，僅僅只是壹種姿態，說不定，還是要借這個機會給那個人打電話，與他商量。
　　果然，十分鐘後，她再次去而復返。她說，我想通了，我不想拖，沒意思。沿江路的房子，我出價壹百二十萬，我給妳六十萬。
　　他說，為什麽不能是我給妳六十萬？那套房子，現在可以賣出壹百四十萬。
　　她說，我知道妳手裏沒錢，妳去借錢的話，以妳那點工資，壹兩年也還不起，利息加起來，恐怕也是壹個不小的數字。
　　他想，她什麽都算得仔細。不僅如此，她可能還算到了，她手裏有大約五六十萬甚至更多，拿出六十萬，還有些余錢。而這六十萬中，原本有三十幾萬是他的，她實際只拿出了二十多萬，就買下了那套壹百四十萬的房子。這且不說，那套房子是租給壹家公司的，房租按年收取，每年四萬元。拿出二十幾萬，每年收回四萬，年利近百分之二十，房產還在增值。
　　他說，就按妳說的辦吧。
　　如果這是壹樁買賣的話，她占了大便宜。且不說家裏的存款，這些年，他們共同經營的那個家，總還有點值錢的東西，比如她的金銀首飾，家裏的壹套紅木家俱，他弄回來的壹架古董鐘，壹套進口的衛浴設備等等，可以作價的東西，還真是不少，雞零狗碎地算下來，怎麽也能算出個四五十萬元。如果壹定要評估的話，兩人共同財產，可以算清的，應該在三百萬上下，現在，唐小舟能夠拿走的，除了六十萬現金，報社那套房子以及那臺並不值幾個錢的吉普車，加起來，也就七十多萬。
　　第二天，他們壹起去了銀行，谷瑞丹取出六十萬元現金，存進唐小舟的私人存折，從唐小舟手裏接過壹張收條，下午去房產交易中心，辦理房產過戶手續。第三天，拿著簽好的離婚協議書，壹起來到街道辦事處。在街道辦事處稍稍遇到壹點麻煩，人家有規定，任何協議離婚，均需要做工作勸合，盡管有關人員清楚，這只是走過場，但規定程序必須要走。
　　谷瑞丹不想在這個緩沖期裏出現波折，她出面去找關系，直接坐到了辦事處主任面前。
　　這個街道辦和公安廳屬於友好單位，彼此的來往非常密切，關系盤根錯節。辦事處主任並不認識唐小舟，大概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誰都沒有介紹唐小舟的身份，而此時，唐小舟的身份也確實無法介紹。辦事處主任很賣谷瑞丹的面子，打電話叫來主管的辦事人員，交待壹番，同意立即辦理。
　　第四天下午，唐小舟再次來到了辦事處，谷瑞丹早已經等在那裏，彼此在壹些相應的文件上簽了字，工作人員便收回了他們的紅色結婚證，還給他們的，是藍色離婚證。
　　從公安廳到街道辦事處，只不過幾步路，谷瑞丹為了顯示身份，竟然帶了車。出門後，她變得有點假惺惺，問唐小舟，妳去單位？
　　唐小舟不想回答，但又出於禮貌，說了聲是。
　　谷瑞丹問，要不要我送妳壹下？
　　他說，算了。心想，少來這壹套了。
　　他不想乘出租車，獨自在路上走著。他原以為離婚後，自己的心情會非常糟糕，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他反而平靜，有種將背負長時間的包袱扔掉的輕松。
　　谷瑞丹不想將離婚的事公之與眾，特別對他說，我們離婚的事，希望妳不要告訴別人。
　　他想，這事，大概不需要交待吧。在省委辦公廳，他還抱有壹線希望，當然不願離婚這件事，使得自己的希望成為泡影。當然嘍，就算沒有這壹線希望，他認為自己的命運早已經改變，不太可能重新回到日報時代。
　　這是唐小舟壹生中又壹段灰暗的日子。官場不是將他拋棄了就是將他遺忘了，情場又是極度失意，和谷瑞丹離婚了，徐雅宮被單位派到上海學習，冷雅馨放假了，孔思勤倒是在身邊，他又不想在這時候向她靠近。人在這個時候，情感極其脆弱。人在脆弱的時候，最容易犯錯，尤其容易把感情搞得壹塌糊塗。
　　這個時期，他反倒極其理智，理智地對待情感，理智地看著官場。趙德良仍然留在北京，江南省卻是謠言滿天飛。
　　有人說，趙德良調走和陳運達接班的事，已經定了。甚至有人說，中央已經找趙德良談話，將他調回北京壹個部委當副部長。省委書記是正部級，當副部長，是明顯降職使用。甚至有人說，當副部長，還是因為中央領導賣了趙德良已故嶽父的面子。畢竟程老爺子是老壹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屍骨未寒，他的直系子女，沒有身處高位的，趙德良的職位是最高的。如果立即將他撤職處理，別人看了會心寒。如果沒有這壹層原因，趙德良肯定被削職為民了。
　　這個時期，基本沒人理唐小舟，但凡工作上的事，余丹鴻不是直接交給侯正德，就是交給楊衛新或者韋成鵬，仿佛唐小舟根本不存在。以前，韋成鵬對他還十分恭敬，至少表面上顯得十分熱情，最近完全變了嘴臉。前幾天，唐小舟和韋成鵬在樓梯上不期而遇，韋成鵬竟然裝著不認識他，連點壹點頭都免了。余丹鴻對他似乎比以前熱情得多，見了面就和他開玩笑，東扯西拉地聊上幾句，連半句正經話都沒有。
　　這壹切，唐小舟倒不在乎，他始終牢記壹點，抓主要矛盾。他的主要矛盾，就是趙德良。問題在於，趙德良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哪有時間管他的事？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的處境微妙起來。
　　倒是黎兆平與眾不同，知道他最近清閑，心情又不佳，便三天兩頭約他吃飯。
　　有壹次，黎兆平說，現在有壹個投資的好機會，別怪我沒告訴妳們。唐小舟和王宗平都問是什麽機會。黎兆平說，陸敏的公司開發了壹個樓盤，在省政府對面，只有幾百米遠。那裏的房子肯定升值快，有錢的話，就快去買。
　　黎兆平的商業頭腦絕非壹般人可比。省裏要修新的省委省政府大院的消息，尚在熱議之時，黎兆平便將雍州市各地塊仔細考察了好幾遍。後來，省裏做出了好幾套方案，他便對這幾套方案仔細分析，並且選出其中幾套方案，在周圍買地。方案確定後，他果然買中了其中壹塊地。這塊地的地價飛漲，而其他幾塊地，雖然沒漲價，也只是讓他壓了壹段時間的資金，並沒有虧太多錢。
　　這個樓盤，已經完成了兩期建設，前兩期，賣得非常火爆。三期開始建設的時候，出現了波折，新的省政府成了胡子工程，因為資金問題有可能爛尾，當地的房產價格，隨之大跌。黎兆平所說的，正是大跌後的這個三期。
　　黎兆平說，經過壹跌，那裏的房價跌到底了，正是入市的好機會。過了這個村，絕對不會再有這個店了。
　　唐小舟手裏恰好有點錢，現在不受谷瑞丹制約了，拿出來投資房產，是最佳選擇。他說，妳給什麽樣的優惠？
　　黎兆平說，那裏的房價已經跌到地板價了，妳還要優惠？貪不貪了點？
　　唐小舟說，現在買白菜都要講價，何況買房子？妳不優惠，誰買？再說了，我哪知道妳是不是賣不出去，跑來殺熟？
　　黎兆平擺了擺手，說，妳這種人，蠅頭小利，也要斤斤計較，永遠做不成大老板。
　　唐小舟說，如果我也能成為大老板，這個世界，大概全是大老板了。正因為窮，才要斤斤計較，不光是斤斤計較，甚至要兩兩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