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消失的隕獸血

　　當半空中包裹著邪月老的藤繭墜落在地時，荼十九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發現自己身上的紅線松開了。
　　紅線散了，只有壹個原因，就是邪月老的元嬰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
　　荼十九並沒有馬上起身，立馬拿出邪月老在蘇息獄海的「本命玉符」，只見他的命火已經熄滅。
　　沒有任何解釋，只有壹個，就是眼前在同時動手斬了邪月老肉身的李忘情。
　　「妳的劍……」荼十九瞪大了眼睛，「斬殺肉身，能連元嬰壹起斬？脫逃也沒有用？」
　　他看著李忘情甩去劍上殘余的殺機，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像是被揉了壹樣。
　　要知道，修士到了元嬰期是可以掙脫肉身奪舍重生的！除非是橫壓壹個境界，能瞬間連肉身帶元嬰壹起殺。
　　但她可是才開刃啊！壹個相當於築基修為的開刃境而已！誰家的開刃能斬元嬰？哪怕是先後被圍剿、重創的元嬰！
　　「妳在說什麽？」
　　「我……操。」荼十九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少許震撼，他捫心自問，剛才那壹劍，他自己除非早有準備，否則還真不壹定接的下，「大姐，妳哪路的？」
　　李忘情不客氣地搜走了邪月老的乾坤囊，道：「不要叫我大姐。」
　　「好吧二姐。」荼十九看她還很守信諾地準備分賬，擺手拒了，「這老鬼死了，我的任務也算完成。按我們死壤的規矩，強者配享所有，歸妳了。」
　　「多謝。」
　　荼十九得了自由，癱在大地上恢復體力，打量她的裝扮，好奇道：「妳是行雲宗的人吧？劍術這麽好，怎麽從沒聽說過妳的名號？」
　　李忘情：「妳再說壹遍。」
　　荼十九：「妳是行雲宗的人？」
　　李忘情：「後面那壹句。」
　　荼十九：「……「妳劍術這麽好」？」
　　李忘情終於露出了少許滿意的表情：「妳還是第壹個這麽誇我的……妳之前沒聽說過我也屬正常，我天分不好，卡在礪鋒境多年，至於現在嘛……」
　　荼十九還想順嘴力邀她加入蘇息獄海，不想視線角落倏然飄進壹片紅色的衣角。
　　誰？！什麽時候來的？
　　怎麽……壹點氣息都感受不到？
　　荼十九如同豹子壹樣彈跳起來，定下身形後，他看到棺材上不知何時悠閑地坐著壹個人。
　　那個人手上晃著壹面紅蓋頭，如血壹般紅的蓋頭隨著他輕輕脫手壹推，從指尖上飄落在不遠處的邪月老臉上。
　　「妳本是能得自由的，可惜……我有新的雇主了。」他嘴上說著雇主，口吻卻像是在說玩具壹樣。
　　然後，他擡眸看向李忘情，興致濃烈地問道：
　　「老婆丙，我們去哪兒玩？」
　　李忘情：「……」
　　荼十九指了指他，向李忘情問道：「這人是妳道侶？」
　　李忘情突然壹陣緊張。
　　障月剛要開口，李忘情便搶道：「他是花雲郡郡公的世子，被邪月老誆騙險些丟了命，妳們剛剛在月老廟交手時我就帶著他藏進了這棺材裏。」
　　荼十九瞥了眼棺材，質疑道：「是個凡人？怎麽丁點兒也不怕的？」
　　李忘情：「邪月老拿他煉屍……那個，煉傻了。」
　　「哦。」荼十九這會兒緩過來，站起身觀察了障月片刻，道，「確實有煉屍的氣息，能活下來也是奇了。」
　　他伸展了壹下雙臂，向邪月老的屍身伸出藤蔓壹卷，將屍體收進他身上的壹個黑色乾坤囊裏，似乎是要走，但剛走出沒兩步，就敲了敲腦袋停住了步子。
　　「對了，邪月老的財物無所謂，但妳得把他盜走的隕獸血給我。」
　　「那是自然。」
　　因為邪月老已死，其乾坤囊上神識淡薄，李忘情輕而易舉地用劍氣抹滅其上禁制。
　　打開壹看，發現果然是元嬰期的家當，粗略壹掃約有幾萬靈石，大大小小的陣盤、符箓、丹藥、材料，只可惜大多散發著壹股邪氣，不適合劍修所用。
　　在其中，李忘情迅速鎖定了壹個水晶瓶。
　　那水晶瓶比她在棺材裏的更大壹些，上面浮雕著壹棵陰邪的藤樹，內中有壹團拇指大小的金色血液。
　　只是看到，李忘情就有壹絲眩暈之感。
　　而當她剛碰到瓶壁的瞬間，她突然聽到壹聲笑。
　　緊接著，那團金色血液隔著水晶瓶突然壹動，然後鉆進了她指尖裏消失不見了。
　　這？？？
　　隕獸血不見了，但也不在她身體裏，而是以某壹種方式虛空轉送到了……
　　李忘情猛然擡頭看向障月，後者仿佛知道了壹切壹樣，擡手指了指自己心的位置，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妳還記得吧，是用，「隕獸血」來換妳的開刃。】
　　他並沒有說是壹滴，還是壹團，還是……全部。
　　看他的意思，大概是今後李忘情遇到的所有的隕獸血，都在這場交易當中。
　　原來如此，他們是對著玩文字遊戲。
　　見李忘情渾身僵硬，荼十九催促道：「怎麽了，不願意給？」
　　李忘情心裏像是有壹座火山爆發了，但所有的仙女唾罵都在臨出口時憋在了緊抿的嘴唇裏。
　　隨後，她殺人的目光掠過障月，然後突然對著荼十九壹笑，將邪月老的乾坤囊直接丟給對方：「適才我在邪月老這棺中昏迷太久，外面發生了什麽壹無所知，不認得哪個才是妳說的隕獸血，閣下不妨自己找壹找。」
　　「喔。」還挺大方。
　　荼十九接過來壹看，邪月老的全部家當裏面果不其然大多數是死壤土特產，聖殿裏有的是，他也就興致缺缺。
　　從中壹把抓出壹個水晶瓶，裏頭漂浮著壹團紅色血液。
　　荼十九只是掃了壹眼，微微皺起眉來。
　　李忘情好奇地先發聲道：「這就是隕獸血？」
　　「……總感覺顏色不太對勁，瓶子倒是對版貨。」荼十九將信將疑地收起來，「我要去看看邪月老是怎麽死的，妳等下往哪兒走？」
　　李忘情當然是掛心著花雲郡的事，眼下花雲郡恐怕正遭火隕天災，不曉得禦龍京那邊怎麽處理。
　　還有石秋。
　　雖然修士有不殺凡人的律條，但凡人脅從邪修行惡，不可能不追究。
　　此地距花雲郡不知幾百上千裏，只能寄望於禦龍京能多派大能修士來對抗火隕天災。
　　多想無益，李忘情只能先應付荼十九：「我是想回花雲郡，但此時趕回去已然來不及了。何況我剛開刃，還想鞏固境界，打算在這附近隨便找個地方閉關幾日。這十萬大山裏多有迷障，妳若遇迷途，不妨回來壹道結伴找出路。」
　　修士剛升境界就好比產婦剛生完孩子，多少需要休幾日適應壹下。
　　荼十九表示理解，道：「行，那我就先走了，等妳……對了，聽他們說，妳是行雲宗的少宗主？」
　　李忘情壹噎：「也算是。」
　　荼十九：「那妳這修為可比那大姐差了不少火候，這次「三都劍會」妳要是以開刃境之身去的話，怕是活不下來吧。」
　　李忘情：「……」
　　三都劍會。
　　術修兩百歲以下、結丹期以上，劍修壹百五十歲以下、切金境以上可以參加。
　　這本不關李忘情的事，但其中有壹條是——各宗少宗主必須強行參加。
　　「可惜。」荼十九目光落到李忘情的銹劍上，「妳那把銹劍倒是挺有意思，聽說劍修開刃時，劍器會自鳴其名，妳聽到的是什麽？」
　　「……」李忘情記憶有點模糊了，她下意識看向障月。
　　障月很顯然是聽到了，對她無聲提示了兩個字。
　　李忘情瞇著眼判斷了壹下，表示懂了。
　　她回復道：「叫「無事」。」
　　障月深深地看了她壹眼，轉過頭去。
　　荼十九：「……「無視」？」
　　李忘情：「就……無事發生的那個「無事」。」
　　「挺叛逆的。」荼十九表達了贊賞，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道「今天算完事了，我叫荼十九，三都劍會再見。」
　　「後會有期。」
　　目送荼十九的身形消失在遠方天際後不久，壹身火紅喜服的障月開口道：
　　「妳好像很不想去那個「三都劍會」。」
　　李忘情確實很不想去，去了就得和羽挽情組隊。
　　可以想象的出來她師姐在前面大殺四方，她在羽翼下面龜縮壹旁的畫面。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拖師姐後腿。
　　「不關妳的事。」李忘情面無表情道，「既然已經脫險了，那我們就此別過。」
　　她已經打定主意就是拖。
　　不管這麅子精是什麽來頭，他附身的畢竟是凡人的屍身，而且是個得了隕火瘡的凡人屍身，過壹段時日自然就廢了。
　　道侶契約防的是外力重創，並不防自然老朽，李忘情只要回行雲宗躲幾個月，等他壹死，道侶契約自然消失，這事就算翻篇了。
　　障月倒是不慌不忙，隨便找了個樹蔭坐下來：「妳現在要走？這不太合適吧。」
　　李忘情已然禦劍在空，道：「我掐指壹算妳我緣分已盡，往後茫茫人海，妳還會另有仙緣，只當我是個路過的普通仙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