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四十八章潛入

　　李忘情壹腳深壹腳淺地跟在眾人身後。
　　其實從昨夜斬了皇甫緒的本命劍以來，她壹直都沒有時間好好調息，在簡明熄的「光陰鮰」進入她體內之後，靈力更是如同沸出鍋邊的水壹樣，讓她臉頰上都帶著壹層薄淡的胭脂色。
　　「小友沒事吧？」負責領隊的秋劍侍皺眉道，「可要去個偏閣調息調息？」
　　李忘情甩了甩腦袋，服下壹枚醍醐丹，道：「尚可，只是幽明殿裏陣法失控，被反噬得有些虛弱。」
　　「到底是勉強了些。」秋劍侍向其他人解釋道，「原本想通過煉魂陣穩住大殿下的英靈，無奈人力有限，壹時未能穩住，掃霞城之後對各位會有厚報。」
　　聞言，眾人臉色稍霽，禦龍京的「厚報」從來不小氣。
　　李忘情趁機道：「卻不知我師長魏鶴容大師如今何在，我是否能去尋他？」
　　「魏大師啊……」秋劍侍下意識地瞄了某個方向壹眼，道，「魏大師跟著大長老們別有要務，小友還是別打擾他了。」
　　李忘情眨了眨眼，道：「不知魏大師是跟著余下的哪位長老？先前府中與他同行的皇甫錕前輩為難於他，鱗長老又是皇甫家少主的師父，我怕魏大師被留難。」
　　秋劍侍嘴角微微壹僵，此時鱗千古和澤蜃長老都在前殿待客，用不著煉器師。
　　思前想後，她只能回答道：「放心吧，蒲長老是個秉公之人。」
　　魏鶴容去蒲幻容那裏去了。
　　「……」李忘情心裏壹沈，面上神色不改，「那就好。」
　　為免引起秋劍侍的疑心，她沒有再多問，而是隨便找了個之前就有意搭訕的男修士，壹邊閑聊壹邊跟著秋劍侍來到了壹處偏閣。
　　「諸位在此休息壹陣兒，若還有別的事，自會有人前來傳喚。」
　　她壹走，李忘情便拿了個托盤和茶壺，借口去給眾人討杯靈茶，順利出了門。
　　憑著剛才秋劍侍所瞥的方向，她壹路托著茶盤在掃霞城裏慢悠悠地行走，過路的巡衛看她端著茶盤、神情自然，都以為是尋常侍女，沒有註意她。
　　等遇到了兩個岔道口時，李忘情不知道該如何判斷方向，又吃了顆醍醐丹讓腦袋冷靜冷靜。
　　就在此時，在她身後右側的月洞門裏，行來壹個戴著掃霞城玉牌的華發老者，正揣著手快步向她這個方向靠近。
　　李忘情見機上前，屈膝壹禮，道：
　　「長老好，皇甫家主囑咐我將皇甫錕大師落在他那裏的紫金帖送過去，我四下尋找都不見其人，敢問長老可曾見過他？」
　　她說著，將托盤示人，上面正是壹張皇甫家正品的紫金貴賓帖。
　　那華發老者看著她沈默了壹下，目光有些古怪，繼而指了指身後：「在後面那紅色屋頂的殿裏。」
　　「多謝長老。」她可真聰明。
　　李忘情心裏壹輕，走了五六步，卻忽然覺得可疑。
　　壹個禦龍京的長老，指認殿閣為什麽用「那紅色屋頂」，而不是像幽明殿這種具體的殿閣名稱？
　　她猛然回過頭，恰好此時，那華發長老袖中有什麽東西壹陣掙紮蠕動，回過頭來時，正巧和李忘情懷疑的視線對上。
　　「……」
　　四目相對，李忘情瞬間明白了。
　　對方也是個潛入掃霞城的二五仔。
　　如此心意相通之下，那華發老者的修為顯然高上壹籌，在他動手之前，李忘情就高舉雙手。
　　「妳打我我就叫了，我嗓門還挺大的。」
　　華發老者身形幻影般閃現至她身前，狠毒地抓向她的脖頸：「妳沒有叫的機會。」
　　李忘情：「妳確定？」
　　華發老者的手登時停住了，視線落在她手上已經點燃的爆炎符上。
　　「我還貼了兩個在靈寵尾巴上，妳動手我們就壹起上路。」李忘情指了指身後，雪白的九不象已經靈巧地跳到了高高的殿閣屋檐上，正對著他們呲牙。
　　「算妳狠。」華發老者看了看左右，壹把將李忘情拽進了旁邊的假山後面，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心思挺縝密啊，妳是早就察覺了靈石裏混進了母藤聖種，那天晚上才在西城那宅子裏布下爆炎符的吧。」
　　「哦？」李忘情見這老者鼓著腮幫子壹副小女兒之態，已經大概猜出了這人是誰，貼在假山上裝糊塗，「什麽種？妳究竟是誰。」
　　華發老者「嘖」了壹聲，壹抹臉，面上露出真容，正是那日的虎頭帽少女，蘇息獄海七煞之壹的唐呼嚕。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忘情壹陣，眼裏的怒意逐漸淡了下來。
　　「皇甫緒的本命劍是妳砍的？」
　　「我不明白前輩在說什麽。」李忘情繼續裝傻，「我壹個開刃境斬切金，前輩的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
　　二度在李忘情手上吃了個暗虧，唐呼嚕氣的牙癢癢，而就在此時，她袖子裏剛才便掙紮不已的東西蠕動了壹下，竟露出個人頭出來。
　　媽耶。
　　李忘情驚地後退了壹步。
　　袖子裏鉆出個人頭這畫面未免太過下飯，但仔細壹看，那人頭又有點眼熟。
　　「二太子？！」
　　唐呼嚕是元嬰期，雖說是要高出切金境的簡明言壹個大境界，但簡明言又不是單打獨鬥，不大可能短短壹日就被蘇息獄海所擒。
　　簡明言示意對方放自己下來，唐呼嚕哼了壹聲，將外衣脫下來，然後……這件薄薄的外衣裏竟然接二連三地鉆出好幾個人。
　　後面應該還有人藏在裏面，但這假山後面狹窄，簡明言便先把衣服收了起來。
　　「旺旺仙子，妳別躲，這事兒我可以解釋。」簡明言先是正了正衣冠，然後轉念壹想，道，「不對，妳先給我解釋，妳怎麽會在掃霞城裏面？」
　　李忘情抱著樹張嘴遲鈍地「啊」了兩聲，只能繼續圓之前的謊：「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就只能回行雲宗……然後就和同宗弟子壹起進來了。」
　　「原來如此。」簡明言也不多問，袖子裏滑出壹把折扇，打開來掃了壹眼，上面依稀是掃霞城的地圖，隨後對著身後幾人壹陣指揮。
　　「妳去幽明殿跟著窺冥劍。」「妳去龍首頂，大陣壹變立即用如意鏡通報，就是昨晚給妳的那新玩意兒。」「妳混入萬象殿去找澤蜃長老。」
　　壹壹交代罷，簡明言看見李忘情的視線在他和唐呼嚕之間來回掃動，解釋道：「長話短說，我與此人暫時聯手，借她身份進掃霞城。」
　　唐呼嚕撇撇嘴：「我是聽大祭司的命令行事，我可不是隨便供人驅使的。」
　　簡明言：「算我雇妳，私底下報酬再加壹倍。」
　　唐呼嚕眼睛壹亮：「好呀好呀。順帶壹說，我們死壤修士上下壹心，對外加倍，對內半價，下回有仇人請先考慮找我。」
　　他們蘇息獄海的人，做生意，不寒磣。
　　李忘情微微壹怔，但馬上又想通了……簡明言之前對蘇息獄海的厭惡，是因為他兄長在蘇息獄海隕落。
　　眼下事情到了這壹步，局勢已指向大太子簡明熄是死於蛟相要謀反，加上他以為障月現在就是他兄長，前面的恩怨自然也就消散了。
　　恐怕蛟相本人也很難想得到，簡明言會借蘇息獄海之人的路子回到掃霞城。
　　李忘情躊躇了片刻，目光落在簡明言手上的衣衫上：「那個，障……大太子他也在這裏嗎？」
　　「他不在。」簡明言道，「總之，此地危險，我派個人送妳去萬象殿去肅法師身邊。」
　　壹聽肅法師已到掃霞城，李忘情哪敢現在現身，正要借口離開時，唐呼嚕卻突然動手壹把扯住了她，袖子裏的藤蔓如同蛇壹樣鉆入她袖子裏纏住她的小臂。
　　「二太子，貴宗的蛟相豈是吃素的？咱們的籌謀可沒說過能隨意泄露給外人。」
　　簡明言：「再加兩倍。」
　　唐呼嚕沈默了壹下，拍了拍李忘情的肩：「靚妞兒，現在起妳我恩怨兩清，我還能負責保護妳的安全，化神期以下隨便揍。」
　　好家夥錢能通神是吧。
　　李忘情苦笑了壹下，道：「事既至此，我已無法置身事外，敢問二太子此行可是為了集結禦龍京四大長老？」
　　「正是。」
　　「眼下要去找的是哪壹位長老？」
　　「是蒲幻容長老，他正是當時與我兄長壹道前往蘇息獄海之人，回來之後就被蛟相看押起來，眼下正要去解救他。」
　　李忘情深吸壹口氣，正色道：「我昨日才見過蒲家的修士，據我所知，蒲幻容長老他……恐怕已經不能作為助力了。」
　　她將蒲寧寧透露出的情形如此這般地同簡明言說明了壹番，簡明言壹時無法接受。
　　「此事當真？」
　　唐呼嚕插嘴道：「是蒲家那小妞告訴妳的吧，哎說到這個，她怎麽同意幫妳無端端把皇甫緒的鍋栽在我腦袋上？」
　　簡明言也疑問：「妳幾時和皇甫緒又有了恩怨？」
　　「言而簡之，就是皇甫緒為了求娶我師姐羽挽情要和蒲寧寧退婚，被我撞見他想把未婚妻踹進蛇窖，就打了起來，他還想把我關在他的別苑裏行不軌之事，就……」話未說完，李忘情掩面不語。
　　唐呼嚕：「哇這不得呸壹口。」
　　簡明言：「呸。」
　　呸完之後，三人立場莫名親近了許多，加上有蒲寧寧這麽壹出佐證，李忘情的話更加可信了起來。
　　「蒲長老是化神期大修士。我只知他保護大哥不力被蛟相關押起來了，原來還有此內情……可活人怎麽可能變成隕獸？」簡明言第壹反應便是否認，可他腦海裏此時卻浮現出了花雲郡的那頭隕獸。
　　這壹切都太古怪了。
　　「是與不是，去關押蒲長老的殿中壹看便知。」李忘情道。
　　……
　　萬象殿。
　　這座禦龍京最大的殿宇中門大開，四方仙客乘雲踏霧，在壹面面白幡下迤邐踏入。
　　對於慣看了生死的修士而言，如這等昭告天下舉辦喪儀的本就極少，因為修士隕落，就表示宗門實力削弱，此時叫賓客前來，反倒容易讓人起了分他壹杯羹的念頭。
　　不過，那是對尋常宗門而言，對禦龍京而言，不過就是換壹個繼承人而已，哪怕兩個太子都隕落了，大不了再花上百年力氣，再培養壹個新的繼承人。
　　「鱗兄，四方賓客都來了，也起來迎壹迎吧。」說話的是禦龍京四大長老之壹的澤蜃長老，這位公認的老好人迎來送往地忙活了好壹會兒，見同僚黑著臉坐在壹側，退回來道，「如此垮著臉，倒讓別人看輕了我禦龍京。」
　　「妳徒弟又沒被斷了本命劍，當然壹副置身事外樣子。」鱗千古沒好氣地冷嗤了壹聲，「老夫今日就坐在這裏等蘇息獄海的人來給個交代！非要讓那唐呼嚕賠我愛徒半條命不可！」
　　「那妳可又得等了。」澤蜃長老捋了捋須，道，「死壤聖殿恐怕是最後壹個到場的，且先去同我壹道接待行雲宗的道友吧，聽聞妳在花雲郡與肅法師有所誤會，正好借此機會杯酒兩清。」
　　聽到肅法師的名號，鱗千古臉色又是壹沈，拂袖離去。
　　巧合的是，就在他離開的時候，門口的侍從正好開口報門——
　　「行雲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