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回 憑籍師門擔大任 預留對策囑英雄
　　原來江海天與竺尚父的談話，早已被人偷聽了去。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葉淩風的同謀者——蒙永平。
　　蒙永平是個精明老練的奸細，他的身份夠不上與各派首腦同坐壹起，便在較遠的地方密切註意，當他看見江、竺二人走出來的時候，已估計到他們很可能是有些秘密要到僻靜之處商談，便預先埋伏在樹林中了。無巧不巧，江、竺二人談話的地方，恰恰就在他藏身不遠之處。
　　江海天也是壹時大意，當時他四顧無人，沒有進壹步的細加搜索，便放心與竺尚父交談。蒙水平躲在茅草叢中，絲毫不露聲息，將他們的談話，都聽進耳中。
　　江、竺二人壹走，蒙永平也立即從另壹條路回來，趕忙通知葉淩風。兩人趁著江海天在藥王廟耽擱的這段時間悄悄的溜到山上，商量應付的辦法。
　　葉淩風本來不會小擒拿手法，但蒙永平卻是會的，且還不止壹套而是兩套。壹套是風從龍所授，壹套是他混人青城派之後，由他的師父韓隱樵教授他的。葉淩風十分聰明，立即抓緊時間，跟蒙永平學了這兩套小擒拿手法，學得半生不熟，他又索性憑著他的壹些鬼聰明，將這兩套手法混合起來，加上自己的變化，就用來當作是竺尚父教他的蒙混江海天。
　　江海天雖然有點奇怪，覺得以竺尚父的武功造詣，他的小擒拿手法不該如此平庸，但葉淩風既然說得出這個事實，他又不能把竺尚父追回來與葉淩風對質，只好暫且相信其真。
　　當下江海天便向葉淩風問道：“妳跟竺尚父學過壹套武功，為何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葉淩風道：“要不是師父迫我顯出這手功夫，我到現在也不敢和師父說的。”
　　江海天道：“什麽緣故？”
　　葉淩風道，“當年我們與竺尚父同遊西昆侖之後，我爹爹壹再向我告誡叫我今後對任何人都不要提及竺尚父的名字。我當時也很奇怪，間我爹爹什麽緣故。我爹爹只說：‘各人有各人所不願意泄漏的秘密，比如是我，我就不願意外人知道我的身世之秘。這位竺老先生也像我壹樣，有他難言之隱。妳壹個小孩子也不必問這麽多了。總之，妳若泄漏了有關他的消息，對他是只有害處的。’我並不知道竺尚父的身世，但我猜想他是曾經告訴我的父親的。當時爹爹也沒想到要我拜姑父為師，所以並沒特別聲明準我告訴姑丈。”
　　葉淩風這壹說，江海天倒是不能不有幾分相信。要知竺尚父的身份是庫車國的王子，他正在圖謀復國，當然不願意讓人知道。江海天以前碰到他的管家以及他的襟弟上官泰，也都不敢說出他的姓名來歷，就可以作為佐證。這次是因為江海天先救了他的性命，他又深感於江海天的肝膽照人，這才肯推心置腹的。
　　葉淩風又道：“師徒猶如父子，對師父當然用不著隱瞞。但我爹爹告誡在前，我以為此事無關要緊，師父既然沒有問起，我也就沒想到應當稟告了。請師父原諒，我並非有意欺瞞。”
　　江海天倒有點不好意思，說：“我是因為竺尚父說起這件事情，我想看壹看他的獨門小擒拿手法，這才考考妳的。”
　　江海天口氣壹軟，葉淩風心裏好不得意，但卻裝作惶恐的樣子說道：“可惜徒兒自從學了這套手法之後，十年來疏於練習，差不多都已忘了。”
　　江海天道：“這又為何？”
　　葉淩風道：“我爹爹不喜歡我多學別派的武功。當時是竺老前輩自己要教我的，我爹爹只好裝作高興的樣子，其實他是不大看得起竺老前輩的武功，認為他是邪派的。”
　　葉沖霄素來驕傲，葉淩風這麽壹說，又恰恰符合了他的為人。江海天心裏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風侄使的這套手法甚是平庸，這都是他學未到家的緣故。”
　　葉淩風又道：“我爹爹說他是邪派，我也壹直當他是邪派。
　　這次竺老前輩前來挑戰，與會群雄初時人人都是不滿於他，是以徒兒初時也只能把他當作敵人，不敢與他論舊了。”
　　這個理由，連竺尚父也曾經如此想過，而且替葉淩風向江海天辯解過的，江海天當然更沒懷疑了。
　　江海天想了壹想，忽地問道：“淩風，妳今年幾歲？”
　　蒙永平已經把江、竺二人談話的內容，壹句不漏地告訴了葉淩風。葉淩風對每壹個細微的破綻，都已作好彌縫的準備，當下立即說道：“徒兒今年二十四歲。但我是八月生的，所以按照實齡計算，則是二十三歲。”葉淩風的歲數，是在投親之時就告訴了江海天的，故已不能更改，只好在虛齡實齡的計法上彌縫破綻。“竺尚父所說的真葉淩風的年齡是二十三歲，其實與這個假葉淩風相差壹歲的。但西域小國計算年齡的習慣，虛齡實齡都有人采用。江海天見葉淩風答得頭頭是道，重要事實他既然說得出來，對這點小節，江海天也就不怎麽註重了。
　　江海天擡頭壹望，只見月亮已掛枝頭，是應該回去的時候了。但江海天疑團未釋，想了壹想，又再問道：”竺尚父的事不必說了，我問妳另外壹個人，華山醫隱華天風老前輩妳可認識？“葉淩風裝出幾分驚詫的神氣，說道：”我記得去年我來拜師之時，師父似曾問過我的。“江海天道：”是麽？我記性太壞，所以再問妳壹次。“葉淩風道：”華老前輩的女兒，是我來曾見過面的嬸嬸。我本來應當以小輩之禮去拜見他的。但我恐怕消息傳回本國，我叔叔會把我我回去立我為王，這就違背爹爹當年讓位之衷了。所以我雖然三過華山，卻始終沒有去拜候過他老人家。“葉淩風為了拖延時間，故意說了壹些閑話。但因前言後語總要相符，所以他也不得不再次承認是未曾見過華天風。
　　江海天道：”那麽，妳在拜師之前，可曾把妳的身世來歷透露給任何人知道？“時淩風正是要師父有此壹同，否則他就無法給自己”解釋“了。當下，他裝作想了壹想的神氣，說道：”只告訴過壹個人。“江海天詫道：”是誰？“
　　葉淩風道：”是我的結拜大哥蕭誌遠。我本身的秘密，本來不想告訴外人的。但蕭大哥可不是外人。我與他既然撮土為香，結成手足，就似乎不應再瞞他了。我想蕭大哥是個至誠君子，想必也會為我守口如瓶的。不知師父認為我做得對否？“江海天是個最重視義氣的人，說道：”是蕭誌遠麽？那妳告訴他倒也無妨。“葉淩風說道：”師父聽說妳這次上了華山，不知可曾從華老前輩那兒，聽到我蕭大哥的消息？“江海天道：”什麽？蕭誌遠不是已回小金川了嗎？“葉淩風道：”蕭大哥前次與我分手之時，曾與我提過，他想到華山壹行，向華老前輩討壹點藥；然後再回小金川的。就不知他去了沒有？“蕭誌遠的祖父蕭青峰和華山醫隱是同壹輩的好友，蕭青峰去向他討藥以備日後軍中應用，這也在情理之中。江海天不由得又相信了兒分，心中想道：”怪道我義父對淩風的底細知得清楚，原來是蕭誌遠和他說的。“但雖然如此，江海天也還未能全然無疑。江海天正在用心思索，準備再找些問題問他的時候，忽地有人匆匆跑來，遠遠的就高聲叫道：”江大俠，江大俠！“原來是氓山派的長老路英豪，來找江海天回去開會。
　　江海天很是不安，說道：”其實妳們不必等我的，如今卻是教我耽擱了大家的時間了。“路英豪笑道：”今晚這個機密會商，大家都是唯江大俠馬首是瞻。別人可以少得，就是不可以少了妳。所以我也顧不得失禮，來催妳了。“江海天不願以私害公，只好將盤問葉淩風之事擱在壹邊，連忙與路英豪回去。
　　葉淩風得鐘展打通了三陽經脈之後，功力大增，與路英豪已是不相上下。江海天雖然輕功超卓，但為了禮貌，不能把路英豪太過拋在後頭，只好稍稍放慢腳步，與路英豪並肩而行。葉淩風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三人展開輕功，不消多久，就到了藥王廟。江海天忽道：
　　”淩風，妳不必進去了。妳原來是住在什麽地方的，早點回去安歇呢。“路英豪笑道：”葉少俠是妳的掌門弟子，我正想請他參加此會呢。“江海天道；”不必了，咱們這個會說好了是各派首腦之會，不可亂了規矩。“路英豪道：”江大俠，妳也太古板了，多壹個人又有何妨？
　　妳新建門派，妳的掌門弟子，也算得是壹派首腦了。“江海天道：”有我在此，就不必再要他參加。怎可以因為我的關系，讓小輩亂了規矩！“葉淩風滿面通紅，原來他本是想混進會場的，給師父斬釘截鐵的拒絕，只好應了個”是“字，灰榴溜的走開。
　　江海天進入秘密會場，合派掌門人與有資格參加此會的武林名宿，都已到齊，就只等待他來，就可以開始了。
　　谷中蓮惴惴不安，上來接他，傭眼色探間。江海天面露笑容，微壹搖頭，表示還找不出可疑之點。這是他們夫妻之間做慣的壹種表情，谷中蓮壹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大為快慰。
　　她怎知道丈夫雖然找不到可疑之點，其實卻也對時淩風多少有些懷疑的了。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中，不便公開和她談論而已。
　　會議按照計劃進行，在談了各方今後應該如何緊密聯絡合作抗清的壹些具體方案之後，第二部分，就談到如何支援各路義軍。
　　當前已有小金川，閩南和魯西三處的義軍起事，其中形勢最危險的則是小金川壹路。青城派掌門辛隱農受了小金川義軍首領冷天祿之托，呼籲立即征召可靠的好手，火速入川。辛隱農第壹個就提出葉淩風的名字。
　　辛隱農道：”江大俠，令徒想必已經稟告妳了？“江海天道：
　　”稟告什麽？“辛隱農道：”淩少俠已經答應了入川赴援。“江海天壹皺眉頭，說道：”是麽？我還未知道呢！“辛隱農以為他們師徒倆談了這許多時候，這件事情必定早已商量過了，哪知江海天竟然還未知道，而且又似乎有不樂意的樣子，辛隱農不覺大感詫異。
　　仲長統道：”事情是這樣的，小金川的冷家叔侄和蕭誌遠都希望令徒能夠入川相助，他們托辛掌門捎來了口信。當時妳還沒有回來，令徒不敢自己作主。是我拍了胸膛擔保妳壹定同意，他才敢答應的。要怪妳只能怪我，可不能怪他。“辛隱農笑道：”後來妳的夫人也以師母的身份同意了的。想來妳不會不準許吧？“谷中蓮隱隱感到蹊蹺，她是熟知丈夫的性格的，若在平時，江海天是個”赴義恐後“的人，不必別人提出，恐怕他也要命令徒弟參加，但現在他卻是這副神氣，谷中蓮心裏想道：”難道海哥對風侄還有懷疑？但他剛才不是已經盤問過的？既然沒問出可疑之處，就該相信他才是。“辛隱農既然提起了谷中蓮剛才的說話，谷中蓮理該替他證實，當下說道：”風侄雖然入門未久，武藝未成，但難得有這個機會，讓他跟著大夥兒歷練歷練也好。“谷中蓮說話甚為得體，替丈夫找了個藉口，免得眾人發生誤會。江海天暗自思忖：”淩風雖然有點可疑，但想來不至於便是奸細。“他礙著仲長統的面子，只好哈哈笑道：”仲幫主言重了，我只是怕小徒本領不濟，難堪重任。既然仲幫主要保他去，我豈有不許之理！“辛隱農笑道：”江大俠客氣了，妳的掌門弟子，本領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我正要和妳商量呢，谷掌門剛才說是讓妳的弟子跟著大夥兒，我的意思恰恰相反，是想他走在大夥兒的前面，作個頭兒！“江海天吃壹驚道：”這怎麽可以？“
　　辛隱農道：”妳且別忙著推讓，先聽我說說。這次咱們選派入川赴援的義士，必須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才行，對不對？“江海天道：”不錯啊！如今差不多可以斷定是有奸細混進來了，當然應該格外謹慎才是。“辛隱農道：”著呀！這麽說，葉少俠就是再也適當不過的了。
　　第壹，他是大家都相信得過的；第二，他和蕭誌遠是結義兄弟，與冷天祿的侄兒冷鐵樵又是老朋友，將來和小金川的義軍配合，由他領頭，辦起事來就方便得多。“江海天拗不過眾人，只好答允。
　　辛隱農道：”救兵如救火，這壹支援軍，明天就要出發。我的意思是貴精不貴多，請各位掌門人現在就挑選各人門下絕對可以信任的弟子，立即編成這支援軍。“武林以師父為尊，可以替弟子決定壹切，無須征求本人的同意。當然這些正派的掌門人也不是胡亂決定，而是經過了慎重的考慮，除了忠實可靠這壹條件之外，還考慮到其他方面是否適宜，這才替他們的弟子報上名的。
　　擬好名單，已是三更時分。參加英雄大會的共有壹千多人，挑選出來的這支援軍只有壹百人。鐘展也替他的兒女鐘靈、鐘秀報上了名。
　　辛隱農很是高興，說道：”有壹百人也很夠了。小金川方面缺乏的不是兵源，而是有本領的人才。老百姓都是要抗清的，小金川附近的十數州縣，據我所知，暗中都已有了義軍組織，咱們這些人壹去，就等於散播了壹百個火頭，可以帶領老百姓揭竿而起，從外面解小金川之圍。“江海天聽得這支援軍的任務如此重大，心中更是七上八落，暗自想道：”淩風大概不至於是奸細的，但現在已有了壹蛛絲馬跡，教我對他的來歷不能全然無疑。而且他也是個初出茅廬的人，萬壹有什麽差錯，教我如何對得住人家？“但時淩風的職務已經決定，江海天也不能變更，只好提出以鐘靈為副。這提議獲得了通過。
　　決定了赴川的援軍人選之後，又討論了其他壹些事情，散會之時，已是將近天亮的時分了。
　　谷中蓮本來是和女兒同住壹問房的，江海無跟她回到房中，卻不見江曉芙在內。
　　江海天道：”這孩子不知到哪裏去了，要不要去找？“谷中蓮道：”在這裏不會失落的，她這兩夭和鐘秀十分相得。
　　形影不離。或者她是有憊讓妳我相聚，自己跑到鐘秀房中去了。
　　對啦，妳盤問風侄的詳情如何，現在可以說了。“谷中蓮聽了他盤問葉淩風的經過之後，說道：”他解釋得很合情合理，我看妳是不必多疑心了。“江海天道：”但他為什麽壹直等我問起他才解釋？竺尚父之事他是因為有他爹爹的告誡，這還說得過去。但蕭誌遠說是要上華山，他為何從不提及？“谷中蓮笑道：”妳對弟子壹向威嚴，極少與他們談心。或者他覺得這是無關重要之事，妳沒問起，他也就無謂多說了。“江海天嘆了口氣道：”淩風年少老成，壹向我都是相信他的。
　　但現在同時揭露的幾樁事情，都是與他有關的。我也就不能不有點疑心了。“谷中蓬道：”以妳的身份，是該多加小心。但竺向父這樁事情，與及妳義父遺言中的可疑之處，淩風都已經解釋過了。妳覺得還有什麽需要盤問的麽？我是覺得小心固然應該，但也不宜太多疑心，免得造成妳們師徒的隔閡。“江海天道：”妳說得是，這兩件事我也不打算再問他了。但還有壹件事情，我仍然要查個水落石出。“谷中蓮道：”妳是說的尉遲炯夫妻被害之事？“江海天道：”不錯。我覺得最可疑的還是曲沃之事，尉遲炯是在那兒落入鷹爪之手的，而淩風也恰好是在那天離開。據淩風說是他根本來見過尉遲炯之面，但究竟有沒有見過，我不能便聽信他壹面之辭。
　　“如今尉遲炯還在獄中，無可對證，再盤問淩風也沒有用。
　　我反正已決定了要到京師營救尉遲炯，但願能夠成功。”
　　谷中蓮道：“不錯，只要救得出尉遲炯，妳壹問他，立即便可以真相大白，那麽，壹切都等待妳到了京師再說吧。”
　　江海天道：“我目前最掛心的是淩風入川之事，他當了援軍的首領，萬壹出了什麽岔子……”
　　谷中蓮笑道：“他總不至於是奸細吧？”
　　江海天道：“我也相信他不是，但來歷未明，也難保不出岔子？”
　　兩夫妻正在說話之間，江曉芙已經回來。壹進房門，就帶著非常興奮的神氣嚷道：“爹爹，媽媽，妳們都在這兒，這好極了。我正要向妳們請示，許不許我去？”
　　江海天道：“去哪裏呀？這麽著急？”
　　江曉芙喘過口氣，說道：“除了小金川，我還會去哪兒？爹，我告訴妳，我已經和鐘秀姑姑談過了，鐘姑姑很想我和她同去，咱們兩個女的，壹路上也好作伴呢。爹爹，妳可不能令我辜負鐘姑姑的好意，準我去吧！”
　　江海天笑道：“妳先別著急好不好？我想問妳幾句話。”
　　江曉芙道：“好，只要妳準我去，妳要問什麽，盡管問吧。”
　　江海天道：“妳喜歡不喜歡妳的大師哥？”
　　江曉芙紅了臉，帶著幾分著惱說道，“爹爹，妳為什麽要問這個？這和我赴川之行，有何關系？”
　　江海天紋絲不笑，壹臉正經他說道：“當然是有點關系，我才問妳。在父母面前，妳用不著害羞，妳究竟是否喜歡大師哥。
　　妳實話實說。”
　　江曉芙壹向敬佩信服她的父親，知道父親不會拿她來開玩笑，雖然地不明白父親的用意，但也隱隱感到事情的嚴重，於是收起了嬌嗔之態，認真答道：“不喜歡！”
　　江海天道：“為什麽？”
　　江曉芙道：“不為什麽，我就是覺得他和我合不來。有時他對我過分殷勤，我甚至還有點討厭他！”
　　江海天籲了口氣。谷中蓮則微壹蹙眉。江曉芙看了母親壹眼，說道：“當然，他是我的大師兄，我也是尊敬他的。媽，我知道妳有點偏心，妳就是喜歡大師哥，不喜歡二師哥。”
　　谷中蓮頗為難過，說道：“芙兒，妳還在為著我趕走妳二師哥的事生我的氣麽？”
　　江曉芙嘟著小嘴兒道：“那件事情明明是二師哥受了冤枉的。”
　　江每天道：“芙兒，不許妳這樣說妳母親。大師哥是妳母親的親侄兒，她對侄兒多關心壹些，那是有的。但我知道妳母親處事公平，要說她對徒弟偏心，那是絕不會有的。妳二師哥受嫌被逐之事，我已知道。假設當時是我在家，我也會這樣做的。
　　不過，妳可以放心，真的不能作假，假的不能當真。妳二師哥若是當真受了冤枉，我自會給他查個明白。我可以告訴妳，這次大會散了之後，我就會到京師營救尉遲炯，同時，調查妳二師哥的事情，他若受了冤枉，我負責替妳把他找回來！”
　　江曉芙見父親說得如此肯定，不黨破涕為笑，說道：“爹爹，這才是好爹爹，”
　　谷中蓮佯怒道：“媽就不好了麽？”江曉芙是壹向和母親撒嬌慣了的，便即撲到母親身上，說道，“媽，我說得過份，我向妳賠罪。我知道妳是疼我的，妳也是好媽媽。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妳不能像我小時侯壹樣，我不喜歡吃的東西，妳說對我有益，就非要我吃了不可。”
　　江曉芙這幾句話雖然仍是充滿了孩子氣，但聽在谷中蓮的耳中，卻是深受感觸，覺得很有理由。
　　谷中蓮不覺攬住了女兒，苦笑說道：“芙兒，妳說得不錯，我是忽略了妳已經長大了，妳喜歡什麽人，妳是有妳自己的主意了，媽以後就任從妳的主意，妳喜歡誰就喜歡誰，這，妳滿意了吧？”
　　谷中蓮的話語像壹陣清風，吹去了江曉芙心頭的陰霾，江曉芙心中甜絲絲的，臉上卻不由得泛起紅霞，嬌嗔說道：“媽，妳又來啦，女兒可沒有說要喜歡誰。”
　　江海天壹聲咳嗽，清清喉嚨，說道：“芙兒，現在可以說到妳的正事啦。”江曉芙連忙問道：“怎麽樣，可以讓我去吧？”
　　江海天點了點頭，說道：“起初我是有點顧慮，現在聽妳壹說，我知道妳並無私心雜念，我就放心啦。好，妳明天可以跟妳鐘姑姑壹同走了。”原來江海天起初害怕女兒是懷著男女私情，為了喜歡葉淩風才要求入川的，所以他要先問個清楚。
　　江曉芙明白了父親的用意，心中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想道：“爹怎麽會以為我喜歡大師哥的？”她怎知道父母愛子女之心，無微不至，江海天既然覺得葉淩風尚有可疑。他當然要為女兒顧慮周詳，防她上當。另壹方面江海天又是個大公無私的人，他也不願意女兒是懷著私心雜念才去參加義軍。
　　江曉芙雖然有點“受委屈”的情緒，但這點輕微的不快比起巨大的高興來那就不算得什麽了。她所求的目的既達，歡喜得跳起來道：“媽，快幫我收拾行裝。爹，妳說錯啦，不是明天，是今天。”原來東方已露出壹片魚肚白，按照計劃，天亮之後，這支援軍就要出發了。
　　江海天笑道：“瞧妳喜歡成這個樣兒。妳讓媽給妳收拾吧，妳不用動手了。妳過來，我還有點要緊的事情和妳說。別著急，到天光大自，最少還有半個時辰呢。”
　　江曉芙喜孜孜地走到父親身邊，說道：“爹爹有何吩咐？”
　　江海天道：“芙兒，妳今年已經十八歲，爹爹是把妳當作懂事的大人看待了。妳仔細聽我說，要好好領會我的意思。”
　　江曉笑最喜歡的就是別人把她當作大人，於是不知不覺的也學了父親正襟危坐的樣子，壹臉正經他說道：“孩兒懂得，孩幾聽著！”
　　江海天緩緩說道：“這次妳大師哥率隊入川，我有點放心不下。壹來是怕他初出茅廬，難當重任，二來他也年紀還輕，妳們這支援軍，將來的艱難困苦是意料中事，萬壹妳大師哥受不起磨練，有甚行差踏錯，丟了我的臉還不要緊，敗了義軍之事，事情可就大了。這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凡事總要有個預防的好。妳懂得我的意思麽？”
　　江曉芙道：“女兒明白。妳要我幫忙他麽？但我也不懂得怎樣才能防止他行差踏錯呀？”江曉芙要求入川只是憑著壹股熱情，她可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聽了父親的話，才開始感到責任重大，心中不禁有點惴湍不安。
　　江海天說道：“好在鐘靈當上了這支援軍的副統領，他年紀大些，武功固然不錯，見識也不弱。等下我會交代妳的大師哥，凡事都應該先與鐘靈商量。”
　　江曉芙如釋重負，說道：“對啦，有鐘叔叔輔助大師哥，同時負起監督的責任，那就沒有女兒的事啦！”江曉芙因為有點討厭葉淩風，所以，總希望盡可能不必與他接近。
　　江海天笑道：“不，還有妳的事情。有些話我是不便當著眾人交代鐘靈的，而且等下送行，也不容我和他細說，所以要詳細的吩咐妳，讓妳代我告訴他們兄妹。”
　　江曉芙道：“哦，原來如此，這個容易。”
　　江海天道：“雖然不過是帶幾句話，但也要經過腦筋仔細想想的。妳現在用心聽我說吧。”
　　“我剛才說過，要妳的大師哥凡事與鐘靈商量，假如他陽奉陰違，有那樁事情是瞞著鐘靈的話，妳們就要特別當心，多與壹些人商量，看這樁事情對大家是有害還是有利的了，如果是有害的，就應該馬上制止。”
　　江曉芙遲疑了壹下，問道：“大師哥是首領，每天必然要應付許多事情，假如鐘叔叔恰好不在場呢？又比如他有意瞞著壹些事情，我們又怎能知道呢？”
　　江海天笑了壹笑，很是滿意，說道：“芙兒，妳也會用壹點思想了，很好，很好。但妳要知道我的意思，主要就是喚醒妳們的註意，不能因為大師哥是自己人，就絲毫也不提防。只要記著這壹點就行了。”
　　“有些日常的事務，鐘靈自然不必樣樣幹預。我相信妳把我的話告訴鐘靈，他心裏也會有數的。
　　”至於說到怎能知道他瞞著什麽事情，這就要妳們多加留意了。而且，俗語有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尤其是關系眾人利害的事情，那更是不能瞞得過去的。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壹點，假如妳的大師哥做了什麽錯事，錯得很嚴重的話，我準許鐘靈動武，將他拿下或廢掉他的武功！
　　不必顧慮到我的面子！”
　　江曉芙駭然道：“有這麽嚴重？”
　　江海天說道：“我是預防為主，並非就認定了妳大師哥將來會做壞事。我和妳說的這些話，妳只能告訴鐘靈兄妹，卻絕不可以和外人亂說，免得以訛傳訛，影響軍心。還有，妳對大師哥也仍是要尊敬的，除非他當真做了壞事。我的全部意思，妳都懂得了麽？”
　　江曉芙抹了壹額冷汗，說道：“女兒懂得。”其實她還是半懂不懂的。
　　朝陽從窗口射進來，不知不覺已是到了出發的時候。江海夭道，“好，妳可以走啦。我和妳媽隨後就來。”
　　谷中蓮早已替女兒擡好行裝，愛伶問道：“芙兒，妳壹晚沒睡，可感困倦，我給妳拾了壹包常用的藥品，還有壹支千年老參，最能提神補氣。”江曉芙笑道：“我只覺得有壹股勁沒處使用似的，精神比平日還要好呢。”
　　谷中蓮道：“好，這次說不定妳要離開爹娘幾年，也可能過著很苦的日子，妳可要懂得自己當心身體。”江曉芙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會懂得照料自己的。何況還有鐘姑姑和我壹起呢。”她深深感到父母的疼愛，但也害怕母親嘮叨耽誤時候，於是接過背包，跳跳蹦蹦的便出去找鐘秀了。
　　谷中蓮搖了搖頭，說道：“這孩子真像妳我年輕時候壹樣。”聽似不滿，實是贊許：“江海天道：”我這樣處置，妳不會怪我對妳的侄兒太苛吧。“谷中蓮道：”這是防患未然，我怎會怪責妳呢？但願妳早點查明真相，淩風能脫嫌疑。更願他這次能好自為之，給師門增加光彩。“谷中蓮壹向對葉淩風很有好感，直到現在，她還不相信葉淩風會是壞人。
　　江海天明白妻子的感情，不願和她再談論葉淩風之事，於是夫妻同去送行。
　　這支援軍已經集中待發，各派掌門人和他們的父、師、好友都來送行。江海天找著了葉淩風和鐘靈，將他們拉在壹起，鄭重地咐咐了葉淩風，要他遇事必須與鐘靈多多商量。鐘靈年紀與葉淩風相若，在武林中的輩份則高壹輩，如今當了葉淩風的副手，在鐘靈心裏，以為江海天說的是客套話。葉淩風七竅玲瓏，卻隱隱感到師父對他已有猜疑之意，心中想道：”好，妳叫鐘靈來監視我，我倒要好好的對付他了。“葉淩風唯唯諾諾，師父說壹聲他就應壹聲，鐘靈倒覺不好意思，也說了壹些客氣說話。江海天和他們說了壹會，鐘靈父母也來尋找他們，李沁梅壹手攜著女兒鐘秀，壹手攜著江曉芙，笑嘻嘻他說道：”這次妳們四個人壹同出發，必須要像兄弟姐妹壹般相親相愛，妳們歲數都蓋不多，以後不必再拘論甚麽武林輩份。“鐘展也吩咐兒子，要他嚴守紀律，與葉淩風親密合作。鐘靈父母的吩咐，恰恰抵消了江海天那番說話。江海天正想再說，辛隱農和大悲禪師等人也都來到了，辛隱農要把川中情況給葉淩風作個扼要的交代，江海夭就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江海天不便再說，心裏想道：”只要芙兒把我和她說過的那些話，壹壹告訴鐘靈兄妹，鐘靈自必明白我的意思。“隊伍出發以後，江海天在歸途上與谷中蓮說道：”鐘大俠夫妻對咱們的芙兒和風侄倒似乎是很投緣。“谷中蓮道：”風侄的三陽經脈就是鐘大俠給他打通的。“江海天道：”怪不得我昨天試他武功的時候，覺得他的功力大為增進，原來是鐘大俠送他的這份厚禮。“江海天只道鐘展是愛屋及烏，並沒想到其他用意。
　　哪知道鐘展夫婦是另有壹番心意。原來他們這次南來，是有心為子女物色佳偶的。葉淩風是江海天的掌門弟子，且又風度翩翩，”知書識禮“，他們早就看中了他，希望葉淩風將來變成他們的女婿。另外，他們也希望江曉芙成為他們的媳婦。不過，江曉芙年紀還小，葉淩風和鐘秀則已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紀，所以他們對促成女兒的”好事“，就顯得較為心急壹些。
　　但他們也是通達人情的父母，懂得男婚女嫁應該讓雙方歡喜才行，女兒與葉淩風剛剛相識，還未到論婚時機，是以未曾與江海天提及。這次他們讓女兒參加義軍，固然主要乃是為公，但同時也是想令女兒與葉淩風多些接近的機會。鐘展夫婦的這番心意，江海天不知，他們的女兒則是知道的。鐘秀為葉淩風的外表所迷惑，私心對他亦已是有了幾分戀慕。
　　江海天布置好的局面是要女兒，與鐘靈兄妹聯合來防範葉淩風的，但他卻絲毫沒有覺察到這些兒女隱私，以致後來又生出許多波折，這是後話。
　　且說這支援軍出發之後，氓山的英雄大會，繼續開了兩天。
　　就結束了。江海天急著要往京師營救尉遲炯，便和妻子說道：
　　”我不打算回家了，請妳代我向爹爹告罪。“谷中蓮笑道：”爹爹難道還不知道妳這副急性子嗎？他只要知道妳平安無事，他就會放心的。爹爹現在有了棋友，也不怕寂寞了。我回家見他壹見，也準備作個遠行呢。“江海天怔了壹怔，道：”妳又要往哪兒？“谷中蓮笑道：”為妳分勞呀。妳義父不是要妳到馬薩兒國報信的嗎？還有那箱醫案，也應該早日交給碧姐。“江海天恍然大悟，說道：”不錯，妳已有將近二十年沒回娘家了。趁這個機會與家人相聚，也好還了妳壹樁心願。還有風侄的事，妳也可以和二哥說說。“說罷把那只裝著華天風壹生醫案的小箱子交給了谷中蓮，夫妻倆就分手了。正是。
　　為探真情圖劫獄，風塵仆仆不辭勞。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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