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海上風波，再見小梅

　　碧波萬頃，驚濤拍打著堅硬的船首，濺起雪濤。
　　白山盤膝坐在船首，黑發烈烈，往後飄揚。
　　少年氣血本就旺盛喜涼，更何況他這體內存著火毒，以及那神秘的“太陰燭炎”。
　　如此的冷風吹拂面孔，再來些冰涼的美酒，那才叫爽快。
　　他沒有風灼烈那“藏著天地”的小葫蘆，但卻還有柳葉燒。
　　用竹簍裝酒壇，粗繩吊著，放入海水裏凍上幾分鐘再拉上來，這口味就又提升壹個層次了。
　　酒水入喉，只覺體內冰涼舒爽，旋即百骸俱暖，思緒也散開了……
　　“宋家的水真是太深了……就是這明面上的就已經深不可測了。”
　　“逍遙侯，四房太太……看起來每壹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逍遙侯就是個傳奇……
　　嶽母是北蠻的金帳王室，看起來是逍遙侯和北蠻做了壹筆交易，許諾了些事，否則北蠻何以退兵？
　　二娘，三娘說是江湖上的大勢力背景，卻也不知是哪兒的，反正說了我也不會知道這勢力多厲害。
　　四娘竟是壹個宗門宗主的女兒。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庭？”
　　“那位小姐，可真是看得起我啊……”白山忍不住苦笑起來。
　　說實話，他自己都沒信心在這種家庭裏好好待著。
　　“不過，我需要煩心的事應該不會太多，畢竟那位小姐應該不會真把看著宋幽寧的事兒全部交給我壹個人吧？
　　她母親，表姐，都是自己人，而且還有壹個會留下來提供幫助的人。
　　這些人應該會把宋幽寧看住的，不會讓她胡言亂語。”
　　“但是，為什麽不直接給宋幽寧洗腦呢？讓她忘了這些事豈不是更好？”
　　“唔……應該是存在壹些顧忌吧，畢竟那神秘的小姐和宋幽寧之間的關系很深，難以預判。”
　　白山忽地思緒斷了。
　　他身後傳來小靴子的腳步聲。
　　“姑爺，壹個人在喝酒呀？”不太熟悉的女子聲音傳來。
　　白山側頭，卻見是個裹著獸皮披風、頭發紮著許多小細鞭的女人，女人皮膚白皙，面容姣好，眼神明亮的像火焰，年齡約莫二十多，此時裸著結實的大腿，很是火辣。
　　白山雖不擅長記名字，但也知道這女人是這艘船的船長，是風灼烈的重要下屬，名字似乎叫浪花。
　　這是個很常見的詞，也是個很怪的名字。
　　白山道了聲：“浪船長。”
　　隨後就要起身。
　　浪花如同男人似的，毫不避嫌地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北蠻的女人，就喜歡愛喝酒的男人，而喝酒壹個人可不成。
　　在我北蠻那邊，糧食和蔬菜也許不夠，但酒肉卻是管夠的，
　　便是陌生人，也能坐到壹起喝酒；
　　便是生死仇敵，也能先共飲壹壇，再決生死；
　　而就算是不認識的男人女人，若是喝酒喝對了眼，便是當場結婚的也不在少數。
　　我看到姑爺壹個人在這裏喝酒，就過來了，不介意吧？”
　　白山笑了下，這北蠻的風俗和他想的有些不同，這不是“酒鬼之國”了嗎？
　　不過，他芥子袋裏還有七壇柳葉燒，於是便再取出壹壇沒開封的放到浪花身側。
　　浪花壹屁股坐下，毫無女子之防地張開大腿，直接盤坐著，然後壹巴掌拍碎封泥，湊到鼻前聞了聞，雙眼亮了起來：“好香！”
　　旋即，她喝了口。
　　但旋即又皺起了眉頭，“這酒怎麽壹點都不烈？淡的很。”
　　白山道：“多喝點試試。”
　　浪花點點頭，笑道：“也罷，就當喝水好了。”
　　說罷，她抓著那壹壇十斤的柳葉燒直接“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白山倒是不喝了，他是記著這浪船長的話的，萬壹浪船長覺得和他喝酒喝對了眼，當場要和他結婚怎麽辦？
　　雖說這完全不可能，但風險不得不防……
　　同時，他也暗暗警醒，以後若有機會去了北蠻，壹定要小心這種當地風俗。
　　他正想著，旁邊的浪花忽地拍了拍他的肩，側頭笑看著他，“姑爺，妳怎麽不喝？怕和我結婚啊？”
　　白山：……
　　浪花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忽地雙頰紅了。
　　這柳葉燒的後勁上來了。
　　她身子晃動了下，但眼睛卻亮了起來，“草，好烈的酒！和我們北方的酒不同，我們那酒是入口就是刀子，就是火焰！這酒賊兮兮的，入口時裝成個軟弱無力小娘們兒，到了肚子裏卻是成了頭野獸鬧騰起來了，到處亂頂亂撞，爽，好爽！姑爺，真的好爽！”
　　白山見她喜歡這酒，便笑道：“浪船長既然喜歡，我這裏還有六壇，送妳壹半好了。”
　　浪花道：“那行，我也讓人拿幾壇我北蠻的烈刀酒給妳，這酒雖然糙，但卻是北蠻地道的風味，每個蠻子都愛喝，姑爺嘗嘗，這就當酒友互贈了。”
　　白山也不拒絕，這本就是無所謂的事，便隨意道了聲謝。
　　……
　　……
　　俗話說“山中無甲子，度日不知年”，其實海上也壹樣。
　　夜幕拉上，無月無星。
　　壹場突來的暴風雨引起了巨浪，讓整個大船晃蕩了起來。
　　但艙內卻依然通明。
　　白山，白妙嬋，宋幽寧，風灼烈，浪花正聚在壹起吃飯。
　　宋幽寧看著外面的浪，嚇得壹句話都不說，連飯也不吃，就瑟縮地坐在白山旁邊，緊緊拉著他的衣服。
　　白山倒是該吃吃，該喝喝，與其擔心這船會被海浪掀翻，還不如擔心下海底有沒有突然冒出來的怪獸。
　　白妙嬋雖然臉色也不太好，但卻還在聊著天。
　　“風先生，能講講海上貿易的事情嗎？上次妳和我說了壹些，我覺得很有意思。”
　　“當然可以，妳是我家寧寧的姑子，我們都是壹家人，有什麽不好說的。”風灼烈笑道，“不過，我對這些貿易知道的其實不多，頂了天就是知道些趣事吹吹牛逼。
　　妳要真想知道，浪花可以和妳說。”
　　白妙嬋側頭，看向那正大口吃肉的女人，笑著喊了聲：“浪船長。”
　　浪花爽朗地拍了拍胸脯道：“白姑娘想知道什麽，盡管問！”
　　兩人便談了起來。
　　過了會兒，宋小娘子實在吃不消了，她拉了拉白山的手：“相公，我們回房吧，我……我難受的很。”
　　風灼烈笑道：“寧寧要不要來點酒，喝了就不難受了。”
　　宋小娘子連連擺手，“我不喝的。”
　　白山看了眼大姐，大姐剛剛還顯得有些不舒服，但現在似乎和浪船長聊的非常投緣，投緣到了忘我的境界，便是臉色也好了許多。
　　於是，他道了聲：“妙妙姐，我先和寧寧回房了。”
　　“去吧去吧。”白妙嬋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白山這才攙扶著此時孱弱無比的宋小娘子，走在船艙過道裏。
　　這過道，此時東倒西歪，好像壹條黑暗的沸水裏疼的直打滾的巨蟒。
　　不時，兩側水手走過。
　　宋小娘子整個人都軟貼在相公身上，像沒骨頭似的。
　　白山加快腳步，回到船艙，扶著宋小娘子坐到張椅子上。
　　宋小娘子暈乎乎地起身，往床榻方向走去，然後褪去長褲，可褪到壹半，卻是似是沒有半點力氣了，她求助地看了眼白山。
　　白山上前，幫她寬衣解帶，摸到小足時，卻只覺宋小娘子足底冰冷，再壹摸額頭，卻是滾燙。
　　這是……發燒了，還是高燒。
　　“好難受……”宋小娘子嬌靨泛起不健康的潮紅，像火燒起來了，顯然這燒來的很猛。
　　好歹是夫妻，白山直接把宋小娘子抱到了床上，又蓋上了被子，然後道：“我去給妳倒些熱水。”
　　他才要走，宋小娘子卻忽地拉住他的手，神色虛弱，像壹只可憐兮兮的小貓，哀求地道了聲：“我冷。”
　　白山道：“所以我去倒熱水，妳先別拉著我，我壹會兒就回來。”
　　宋小娘子不松手，忽地輕聲道：“妳也上床吧，妳身子熱。”
　　白山楞了下，旋即明白了，小娘子要他充當熱水捂子的角色，幫著捂壹下。
　　不過此時他也有些沒辦法，他擅長殺人，但不擅長救人，這種環境下他不可能發燒，但卻沒辦法讓身邊的人不發燒。
　　不過也許可以試試以真氣通順經脈，以熱氣協助宋小娘子出壹身汗。
　　於是，他也脫了外衣外褲，上了床，鉆入了被子。
　　……
　　……
　　轉眼又是十多天過去了。
　　宋小娘子的發燒感冒也好了，只是胃口不好，整個人瘦了壹圈，此時裹著身雪絨毛的防寒鬥篷，未加粉黛，雙頰蒼白地看著遠方，從遠看就像個瓷娃娃。
　　終於，海岸線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不少船只頻繁往來。
　　岸上還有人在指揮。
　　“終於到了！終於到了！”宋小娘子認出這就是乾州的月牙港，激動無比地拉著身側的相公，“我們終於到了！”
　　說完這句話，她便嘀咕了聲：“還沒洗頭呢，還沒打扮，還沒塗胭脂呢……醜死了……”
　　然後，便匆匆地跑回了艙裏。
　　見她離開，壹名水手則是走過來道：“白公子，浪船長吩咐我們搬十壇烈刀酒給您，您去簽收壹下吧。”
　　白山應了聲。
　　另壹邊，白妙嬋還在和浪花聊著。
　　白山隱約聽到浪花笑著道“白姑娘若有興趣，下次隨我這蒼狼號去海外轉壹圈便都知道了”，他看了眼大姐，有些不明白大姐為什麽對海外貿易這麽上心。
　　白妙嬋感到他的目光，稍稍側頭對他露出個微笑。
　　……
　　……
　　船上的人在收拾，在忙碌著，
　　而在月牙港之外，卻早有壹輛馬車在安靜地等著了。
　　馬車奢華，停在春末的樹下。
　　冰火國裏不知四季，大乾卻是到了五月。
　　桃花早謝了，而草叢裏卻生了幾朵開的正艷的玫瑰。
　　馬車禦手席上的丫鬟似乎看到了那幾朵玫瑰，就從車上跳將下來，跑入草叢，摘下了壹朵最艷最美最香的玫瑰，然後壹瓣壹瓣地擠碎，用雙指碾出淡紅汁水，塗抹在指甲上。
　　車裏靜靜坐著個美婦。
　　但美婦卻絲毫沒有去管這調皮丫鬟的意思，而是耐心地等待著。
　　沒壹會兒功夫，美婦忽地聽到丫鬟喊了聲“來了”。
　　美婦這才掀開車簾，下了車。
　　遠處，正有三人走來。
　　中間壹人是個眉眼秀氣的少年，左側是個天仙般的白衣少女，右側卻是個嬌美玲瓏的錦衣小美婦。
　　小美婦正是宋小娘子。
　　她看到馬車前的美婦，面露喜色，匆匆跑了上去，喊道：“娘~~~”
　　美婦很是呵護地摟著宋小娘子，壹雙帶著異域風情的美目掃過隨後而來的白山和白妙嬋，然後笑道：“寧寧，不給娘介紹壹下嗎？”
　　宋小娘子有些慌了。
　　怎麽介紹？
　　介紹什麽？
　　美婦松開懷抱，笑看著白山，壹副上下打量的目光，仔仔細細看了壹遍，然後道：“寧寧為了妳居然離家出走，和妳私奔海外，說實話，我這個做娘的很生氣。
　　妳從灼烈那邊應該已經知道我了吧？”
　　白山自然知道這就是那位金帳王室的宋家大房，風碧野，急忙禮貌道：“小婿見過嶽母。”
　　他心裏也有些慌。
　　美婦輕輕“哼”了聲，然後道：“上車再說吧。”
　　說著，她掀開簾子，拉著宋小娘子上了車。
　　白妙嬋走到白山身邊，輕聲道：“有我呢。”
　　白山舒了口氣，正要上車，忽地心有所感，看向馬車禦手席。
　　席位上，壹個禦車的丫鬟正坐著。
　　但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丫鬟的背影無比熟悉。
　　可若是繞到前面去看，卻又不怎麽禮貌。
　　而此時，車裏傳來美婦的聲音，“白山，妳和妳姐上車吧。寧寧既和妳真心相愛，我這個做娘的也不會多說什麽。”
　　車裏又傳來宋小娘子道：“娘，妳誤會了，我怎麽可能和他真心相愛？”
　　緊接著，美婦的聲音又響起：“寧寧，娘最了解妳了，妳呀……”
　　宋小娘子壹臉懵逼，難道真的是真心相愛？
　　車外，
　　白山也是楞了下，這就被定性為“真心相愛”了？
　　他應了聲，“多謝嶽母大人。”
　　說罷，他和白妙嬋上了馬車。
　　禦手席的丫鬟揚鞭禦車，揚長而去。
　　宋小娘子如乖巧的小姑娘在美婦身邊磕道著。
　　而白山註意到壹件事……那就是，他的嶽母正在通過聊天和引導的方式讓宋小娘子把所有的漏洞都圓起來。
　　宋小娘子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到。
　　這個發現，讓白山徹底地舒了口氣。
　　嶽母真的是自己人。
　　等真去了宋府，那才是暗潮洶湧。
　　沒壹會兒，白妙嬋也和風碧野聊了起來，雖然兩人聊的也不多，不過氣氛卻是融洽了不少。
　　待到晚間，馬車停宿到某個小鎮客棧。
　　丫鬟牽著馬匹去餵草，和四人錯身而過。
　　白山瞳孔緩緩縮起，驀然回頭看向走過的丫鬟。
　　丫鬟也剛好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而那雙嫵媚的眼睛拋出壹個輕佻的神色，紅唇微微張開呵出口熱氣，緊接著又回過頭。
　　白山認出了這丫鬟……
　　這是……小梅姑娘！
　　而怪異的是，宋小娘子和妙妙姐好像不認識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