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四回　兒女胎
　　他忘了身處絕境，真懷孕了，怎麽個結婚，誰來證他倆的婚姻，縱然自己倆人結婚，孩子生下來照樣名不正言不順。
　　他在考慮白燕懷孕而與白燕結婚的問題，聽白燕問話昏亂道：“男女都好。”
　　白燕壹躍而起道：“不，我要生女的，決不生男的，我知道壹定生女的，妳也要希望生女的！”
　　芮瑋好笑白燕的無知，心想：“生男生女的由得妳嗎？”
　　白燕神情十分認真地又說道：“我不生男的，妳要知道我只能生女的。”
　　芮瑋心知無影門以女子傳接，他不希望生個女兒接傳不大正派的無影門倒盼是個兒子，想到這裏，啞然失笑：“怎麽當真認定起來，她不可能就壹次懷了孕。”
　　當下道：“別說這些啦，妳不是神仙敢斷定懷孕了，妳到底願不願意替我取出攝魂針？”
　　白燕笑道：“攝魂針早化啦？”
　　芮瑋哈哈笑道：“妳當我小孩子嗎？不願意替我取出就說個不行，何必誑我，我知道攝魂針壹旦取出妳就不能再控制我。”
　　白燕搖頭道：“妳真是多心，現在咱們身處如此，終身再難分離，還說什麽控制不控制，再說妳我關系已如此，就是我不能控制，妳舍得拋棄我？”
　　芮瑋暗道：“這可說不定，妳我關系並非正常，我不能為此把妳當做永不分離的妻子，有壹日能夠脫離此地，咱們各奔前程，沒有什麽舍不舍得的問題。”
　　他這想法固然絕情，然而沒有情感的結合遲早會有破裂的壹天，何況他們那次關系只是野合，談不上雙方結合，屆時真有脫離困境的壹日，他芮瑋做得到的。
　　白燕接道：“追魂針、失魂針、攝魂針，壹入人體，皆都不用壹個時辰化於體內，針用筋粉做成，雖然堅硬通熱蝕化，而無絲毫損害。”
　　芮瑋冷冷笑道：“我不相信，絕不相信，絕不相信，既是無害豈能追魂、失魂又攝魂？”
　　白燕微笑道：“這三種作用並非針之作用而是壹種藥餅的作用。”
　　芮瑋驚道：“是那黑色的小餅嗎？妳妳……不是說，它是解針毒的解藥嗎？”
　　白燕道：“不是，小黑餅共分三種，壹種叫追魂餅……”
　　芮瑋搶道：“另二種就叫失魂餅、攝魂餅是不是？”
　　白燕頷首道：“三種餅因人而定，我……我沒給妳服前兩種，而服那最後壹種，它服下後只產生壹種作用，於服者的身體並無害處。”
　　芮瑋大笑道：“多謝妳沒給我服前兩種，使我現在能夠活得好好的，可是在下卻希望幹脆服了前壹種，壹月後壹死了之倒是好點。”
　　白燕幽怒道：“我給妳服攝魂餅無損妳性命，難道不比壹月追魂餅好？？
　　芮瑋冷笑道：”與其生著不自由，還是死了的好。“
　　白燕幽怨更增道：”難道伴在我身邊就不自由了？“
　　芮瑋冷酷地望著前方，不言不語，不說話即是默認。白燕壹聲嘆道：”妳也不必擔心我會纏著妳啦，香囊已失，只等我身上所塗的香味，三日消失，只怕我要纏著妳，妳也不屑壹顧如避蛇蠍似的逃避我。“
　　芮瑋故作不知道：”香囊有那等重要嗎？“
　　白燕點了點頭：”那香囊內裝著長青的長葉，此葉長在深山頂峰，甚難尋找，用它浸水塗在身上妳壹聞即可解那攝魂針之毒。“
　　芮瑋”哦“了壹聲道：”這麽說來，我若不聞女香葉之香，攝魂餅毒發三日難熬哪？“
　　白燕道：”也不盡然，除了聞女香葉可抑制毒發外，尚有壹種解藥卻可根本解了攝魂餅之毒。“
　　芮瑋不慌不忙，故作鎮靜道：”什麽解藥，妳現在有嗎？“
　　白燕道：”有是有的……“
　　芮瑋道：”咱們身處此境，妳大概不會再吝嗇賜我那解藥吧？“
　　白燕雙手壹張道：”既到這地步，我當然不會吝嗇，可惜……可惜……“
　　芮瑋接問道：”可惜什麽？“
　　白燕急道，”所有解藥與裝女香葉的香囊全部失蹤了！“
　　芮瑋憂道：”那……那怎麽辦，莫非妳要看我三日後毒發後的可憐相？“
　　白燕道：”屆時不得已還有壹法可暫解毒發。“
　　芮瑋道：”什麽法子？“
　　白燕遲遲道：”此法……此法……施來對妳……對妳……“
　　芮瑋冷冷道：”對我十分不利是不？“
　　白燕點頭道：”不但對妳身體十分不利，而且令妳難堪得很……“
　　芮瑋聞言知道那法定然汙穢得很，當下毫不考慮道：”妳不用說了，那法既損傷到我自尊，不施也罷。“
　　白燕急道：”可是除此處，再無法解妳三日後毒發的痛苦。“
　　芮瑋道：”那痛苦我能想像得到，就似吸慣毒品壹旦不吸而毒癮大發，其痛苦非常難忍是不？“
　　白燕應道：”確實難忍，在某方面更勝毒癮大發的痛苦。“
　　芮瑋冷笑道：”我知道了，三日後我要忍它壹忍，不能忍時再請妳幫忙吧。“
　　白燕心想：”妳決不能忍的！“她算定三日芮瑋壹定要求自己施法解救，但見芮瑋堅決自信之態，不再多說，等三日後依法解毒就是，現在再說芮瑋也難相信。
　　芮瑋忽又道：”要忍到何時攝魂餅之毒才能解呢？“
　　白燕道：”壹日不服解藥，其毒壹日難解，妳要忍著它直到服下解藥那天為止。“
　　芮瑋道：”那是什麽解藥，其配方如何？能夠相告嗎？“
　　白燕道：”配方甚難，此時此地說給妳聽等於白說，以後再說吧。“
　　芮瑋欲待追問，只見白燕站起身來走去，心知再問徒然，她不存心說，不問也罷。
　　他向另方走去，回到自己的洞中。
　　倆人隔著深潭，遙遙相對。
　　白燕時時向芮瑋這方投視，芮瑋卻壹眼也未曾望過去，如老僧入定垂目端坐，他坐相肅穆，內心卻思潮萬千，遠非僧人清凈無思，他在想：高莫靜為什麽不準自己接近她？”
　　“四照神功練是不練？”
　　“今後如何生活下去？”
　　他想得很多，目前的問題沒有想完，想到將來，將來毫無頭緒；又回憶到過去，過去的種種湧人腦際，簡直雜亂無章……
　　絕谷底陽光不易照射到，日頭才落已然黃昏，白燕忽然走來，雙手各持壹尖長的木枝，壹枝上叉著數尾肥魚，另只上叉著幾塊黑鼠肉，皆都烤得油黃味香。
　　芮瑋聞到香味才想到坐了壹下午，擡頭道：“妳看我盡坐著胡思亂想，也不弄點吃的。”
　　白燕笑道：“吃，妳不用擔心，壹日三餐到時我會弄來，妳只管享受現成。”
　　芮瑋搖頭道：“這怎麽好意思，不是壹日二日，長久下去，難道都享現成？”
　　白燕嗔道：“有什麽關系，弄吃的本是女人的事，男人對這方面用不著費心，再說食物來源，潭裏、地上到處皆是，俯拾即有，我不過加以燒烤罷了，沒什費事的地方，妳何必計較於心。”
　　芮瑋固執道：“不行，妳今天弄給我吃，明天我弄給妳吃。”
　　白燕噗嗤笑道：“妳偏要如此，好罷，明天我來享受現成，今天妳安心吃吧。”放下兩只木叉，轉身回去。
　　她不再癡纏芮瑋，芮瑋本擔心，見她就此離去，心中大悅，拿起叉著魚肉的木叉正要咬食，忽然想起高莫靜。
　　她孤苦壹人獨居潮濕的巖洞內以蕈茵為食，這生活怎麽說都太苦了，她也該享受魚肉的味道啊。
　　壹念至此，芮瑋把木枝上的魚肉全部撕下，見潭邊生著張張浮在水面上的荷葉，撈折幾張將魚肉包起，塞好在懷內。
　　沿著舊路，芮瑋潛水來到高莫靜的居處。
　　他道明來意，高莫靜並無謝意，冷冷問道：“四照神功看了嗎？”
　　芮瑋笑道：“沒看，別談這個，魚肉還有點溫熱，趁熱吃吧。”
　　高莫靜伸手道：“丟過來。”
　　芮瑋本意送過去，怕她申斥，無奈只得飛丟過去。
　　高莫靜接到手中，雙手握緊用力丟出。只聽“花啦”水響，全已拋落水裏，緩緩下沈。
　　芮瑋驚道：“妳……妳……這是什麽意思……”
　　高莫靜冷峻道：“我自有菌類可食，不用妳費心我吃的問題，有時間不能在四照神功上用心嗎？”
　　話裏頗責怪芮瑋為了弄食物來而荒廢了用功的時間，芮瑋心想：“這哪是我弄的，我壹點沒吃留來給妳，丟了太可惜了。”
　　他望著魚肉沈得沒了影兒，咬著嘴唇，極力忍下上升的饑火。
　　高莫靜冷笑道：“怎麽不說話，是不是舍不得東西被我丟了？”
　　芮瑋笑道：“確實舍不得，妳要知道是那位白小姐弄的，我沒吃拿來給妳吃，妳這壹丟，連我也吃不到了。”
　　高莫靜聽他不吃送來，心裏頗為感動，臉上卻不流露壹點心裏的意思，冷冷說道：“食物既不是妳弄的，這大段時間做什麽來著？”
　　她根本不去問白小姐的來歷，也不問芮瑋怎麽和她相識的，仿佛在她心中不存著白燕其人。
　　芮瑋低著頭道：“我坐了壹下午，也胡思亂想了壹下午。”
　　高莫靜板著面孔道：“妳為什麽不看那四照神功，不屑看嗎？”
　　芮瑋咋著嘴道：“在下怎敢小看舉世無匹的武學，妳這麽說貶低了四照神功的價值。”
　　高莫靜道：“妳既看重它，為什麽不即參研？”
　　芮瑋笑道：“慌什麽，遲看早看不都壹樣。”
　　高莫靜冷哼道：“妳當四照神功易學嗎？不早下工夫要想習會它，想也別想，豈不知越高深的武學需要的功夫也越厚嗎？”
　　芮瑋道：“這個我知道，但請問縱然我早下了功夫學它，學會了又如何？”
　　高莫靜道：“學會了那天，妳才有資格去對抗太陽門。”
　　芮瑋“哈”地壹笑道：“不錯，再問，在下什麽時候能夠出此絕谷？”
　　高莫靜壹怔，久久不語。
　　芮瑋微笑了笑，又道：“我說早壹刻學晚壹刻學沒什要緊，就是學了又幹得了什麽大事？”
　　高莫靜忽道：“此處當真是絕地，出去不了？”
　　芮瑋道：“妳若不信出去壹看即知。”
　　高莫靜沈吟好壹陣，嘆道：“人的命運不能逆料，妳認為不能脫離此境，打算終老此地，我卻認為不出年把，妳定能脫此大困。”
　　芮瑋笑道：“姐姐依何根據，作此推算？”
　　高莫靜正色道：“此時言之過早，芮瑋，我問妳到底打算學不學四照神功？”
　　芮瑋道：“我答應妳學，當然會學，雖然我知道學來無什麽大用……”
　　高莫靜截口道：“武學壹道等於求知，求壹知何問它有無什麽用，君不見下遊之魚尚知力爭上遊嗎？”
　　芮瑋笑道：“好了，姐姐不要教訓了，我此去即練四照神功，當做修心養性的功課好不好？”
　　高莫靜不假顏色道：“那快去，記住沒事不要來。”
　　芮瑋問道：“怎麽叫有事，怎麽叫沒事？”
　　高莫靜道：“有事即是練四照神功有所疑問，否則妳要來，莫怪我下逐客令。”
　　芮瑋嘆道：“我倘若壹年不來，妳就壹人獨居此地壹年。”
　　高莫靜厲聲道：“妳就是十年沒有疑問，十年不來，我也不會感到獨居之苦，請吧。”
　　她那意思在告訴芮瑋，我高莫靜再孤苦也不需妳芮瑋來安慰我。
　　芮瑋討了個沒趣，心情落寞地離去，三天過去。
　　這三天來白燕暗暗觀察芮瑋，芮瑋不是練劍即端坐洞內練氣，奇怪，芮瑋的神情三天來沒有絲毫不舒的變化。
　　白燕越來越奇怪，最後幾乎不相信自己之所見，然而事實很明白，他芮瑋沒有毒發不能忍的現象。
　　第四天，白燕怒氣沖沖走來。
　　芮瑋正打完坐，笑道：“妳早。”
　　白燕道：“姓芮的，我有句話問妳，妳要老實說來。”芮瑋壹聽語氣不妙，賠笑道：“小姐請問。”
　　白燕大聲道：“我那盛女香葉的香囊在妳那裏，是不是？”
　　芮瑋知道再騙她決難相信，坦白道：“在，我以前騙妳，其實早被我揀到了。”
　　白燕氣得渾身發抖，戳指道：“妳……妳……為什麽騙我……妳……妳為什麽不還我？”
　　芮瑋站起來，壹揖賠禮道：“我既知那女香葉的功能，對我壹日不可少，怕妳索回，所以騙妳卻私自收藏，以便日日聞它以解攝魂餅之毒。”
　　白燕忍住被騙的屈辱，緩聲道：“收在我處，我不會不給妳聞，有什麽兩樣？”
　　芮瑋道：“這不大方便，我認為藏在我處比較好點。”
　　白燕見他沒有還的意思，怒氣漸升伸手道：“我的東西還我。”
　　芮瑋為難道：“妳告訴我完全解去攝魂餅之毒的方子，即還妳。”
　　白燕杏眼圓睜道：“我假若不說呢？”
　　芮瑋訥訥道：“在……在下……只好據此香囊為己之物了……”
　　白燕大聲道：“妳記得影子賣給我的條件嗎？”
　　芮瑋頓時冷汗滴滴沁出，心知白燕壹提賣影子的條件，只要壹聲命令，自己就得乖乖雙手奉上香囊，他打定主意不還，又不能當面背棄誓言，只怕白燕再壹開口，為難萬分。
　　卻見白燕嘆了口氣，搖頭道：“世上事惟有……唉！勉強不得……”
　　話未完，含著無限幽怨走去。
　　芮瑋籲口長氣，幸虧白燕未再發施命令索來香囊，否則真不知如何是好，暗忖：白姑娘，妳要原諒我，我不得不騙妳，實在妳已騙我在先。
　　白燕的確騙了他，說那攝魂針有毒而騙他服下真正有毒的攝魂餅，這也是無影門的手段，不讓妳直接知道中毒，還當她買影人好心，以藥餅解去毒針之毒，其實卻讓妳心甘情願地服下毒餅，終身控制在她手中。
　　白燕忽又回轉道：“女香葉每日要以血水養浸壹個時辰才不致枯萎，香囊妳好好保存，卻不要忘了潤澆，不然枯萎就發不出香氣來抑制攝魂餅毒發。”
　　芮瑋壹聽到此言，大感激道：“多謝指點，白……白燕……我……我”
　　白燕轉身道：“妳不必說感激我的話，我知道妳心中喜歡別人不喜歡我，趕明兒咱們各自生活，免得我在妳眼前討厭，若妳再需要我時，希望妳不要以買影人看我，而當……”
　　這下面的話自有“情人待我”幾字了，她白燕說不下去，姍姍而去。
　　芮瑋好幾次想喚住她，卻終是忍下心腸不言不語。
　　此後他倆人未再相見，隔著深潭壹個在那邊生活壹個在這邊生活，雖是處在同壹地點，卻似隔著兩個世界。
　　他們好像心中有默契，壹個不過潭這邊，壹個不去潭那邊，有時偶然壹望，遙遙相對，只能看到對方模糊不清的影子。
　　芮瑋先前日子還註意白燕在潭那邊的生活，日子壹久，沈浸在海淵八劍的玄妙中：迷醉在四照神功的神奧中而忘了對面還有壹人，也忘了瀑布後巖洞中的高莫靜，專心致力於這兩大武學上。
　　谷中歲月難計，轉瞬十個月的時光如飛而逝。
　　這十個月芮瑋武學大有進展，海淵八劍已得神髓，四照神功也練得滾瓜爛熟，可惜神功對本身並無多大長進。
　　惟在輕功上獲益頗多，致於內力毫無增長，仿佛那四照神功練後，只能收輕身體之妙，別無多大用處。
　　他還懷疑四照神功練得不對，哪有幾個月功夫就能熟透的道理，高莫靜從小壹練十幾年，自己只花幾月功夫，怕是走錯了路子。
　　其實他練的毫無不對之處，以他目前的底子學任何功夫短時間內即可融會貫通，四照神功雖然深奧，幾個月下來亦被他揣摸透徹了。
　　惟因四照神功要以童子身煉，並且那童子需絕頂資悟才可以練成，壹旦練成就是不學武術已成武聖，這是天下任何奇妙的功夫練成後都沒有的現象。
　　月形門代代相傳，四照神功練成後功力已到淩波渡虛的地步，天下再無敵手，舉手投足間可破天下任何武功。
　　誰想到這神功只讓位女子練成了，她就是高莫靜，高莫靜絕代資才，又自幼習練才被練成。
　　倘若芮瑋也是童子身，可能練成也說不定，可惜他已非童子身，妻子娶了，兒子也有了，那還是什麽童身呢？
　　縱然如此芮瑋把四照神功揣摸透徹，業已大有幫助，只是他日前不知道罷了，僅知在輕功比以前高了。
　　這壹天芮瑋正在以自制的木劍練習海淵八劍，忽然微聞呱呱兒啼聲。
　　聲從對面傳來，芮瑋想到對面住著白燕，壹算時光，不由怔住。
　　壹刻另聲兒啼，加入先前哭個不停的兒啼中。
　　芮瑋又驚又喜，喃喃自語：“兩個，兩個，雙胞胎……雙胞胎……”
　　凡是為人父母當知道自己的孩子是雙胞胎時，其感受與單胎大是不同。
　　芮瑋壹想自己多了兩個壹模壹樣的孩子，欣喜莫名，拔腳越過心中定為界線的深潭，飛奔至白燕洞前。
　　他喜極而顫道：“白……白燕，男的還是女的？”
　　洞裏深處彎了進去，外面看不到白燕與孩子的身影，只聞兩個嬰兒的哭聲，卻不見白燕回話。
　　芮瑋急得大聲問道：“告訴我，是不是男的？”
　　仍不見白燕回話，他站不住了，壹腳踏進洞裏想去壹手抱壹個相似的孩子。
　　白燕弱聲道：“妳……妳……不準進來。”
　　芮瑋笑道：“我是孩子的父親怎麽進去不得。”
　　白燕道：“孩子不是妳的。”
　　芮瑋壹楞道：“不是我的是誰的了？”
　　白燕忽然輕泣道：“孩子有母無父。”
　　芮瑋傻兮兮道：“妳別說笑話啦，天下哪有無父的嬰兒？”
　　白燕泣聲重重地道：“為父不良，有等於無……”
　　芮瑋聽到白燕在哭，嘆道：“妳何必傷心，我不知妳當真懷了孕，否則妳十月懷胎期間，我哪有不照顧妳的道理呢？”
　　白燕抽搐道：“妳……妳……說的好聽……”
　　芮瑋想抱兒子，發急道：“我若知妳懷孕不來照顧，不得好死！”
　　白燕實在氣他，怒道：“妳好死、橫死於我何事，去，去，去！”
　　在此情形下，芮瑋惟有賠小心道：“白燕，妳生我什麽氣啊？”
　　白燕泣聲才停，又哭了起來道：“我配什麽生妳氣，妳根本沒將我這種女人放在眼中……”
　　芮瑋哀聲自怨道：“我知道我不對，怎麽說也該過來看看妳，不該視同陌路，把妳當不相識人般……”
　　白燕哭得厲害起來，道：“就……就……不相識的人，在這絕境下也會過往相探，像……像妳……”
　　芮瑋猛拍腦袋自責道：“我不對，我不對，天下再絕情的人也不會壹隔十月未來看妳，白燕，妳原諒我，說句良心話，我實在常常想來看妳的，只因我在努力練兩種功夫，以為妳生活很好，沒空過來探看。”
　　他想哄白燕高興好準自己進去看兒子，其實他何曾想來看過白燕，若不是兒啼聲，再過壹年他也不會想起，兩種神功早已將他迷得什麽都忘了。
　　白燕顯非易騙的女人，哭泣中格格笑道：“良心話，好個美麗的良心話，我不是小孩子！妳真的常常想我，會壹來只問是男是女，不問我產後安危嗎？”
　　芮瑋不想女人心細若絲，啞口無語以對。
　　白燕大概越想越傷心，哭個不停。
　　芮瑋情急下自個刷了兩記耳光道：“我無情無義，白燕，念在夫妻之情，請原諒我。”
　　白燕壹聽“夫妻”兩字，停泣道：“誰和妳是夫妻了？”
　　芮瑋見機可轉，抓著重點道：“生米煮成熟飯，妳我雖未成婚，夫妻的關系卻是誰也不可否定的。”
　　白燕冷道：“倘若我沒有替妳生孩子呢？”
　　這句話實令本對她無情的芮瑋難於回答。
　　白燕自嘲道：“就算我這女人下賤，對不對？相公？”
　　芮瑋正覺難堪，最後“相公”兩字提起他精神，笑道：“白燕，妳就饒饒我，讓我進來看妳們母子好嗎？”
　　白燕仍是不饒他道：“哪敢當，我沒那大的福分，勞妳大駕來看我，只是孩子有福……”
　　芮瑋以為話講通了，咳了壹聲道：“我進來了。”
　　白燕冷然道：“不行，請止步轉回。”
　　芮瑋急得跺腳道：“妳怎麽還不準我進去，唉！唉！”
　　白燕想象得到芮瑋值得同情的急態，心壹軟說道：“不是我仍不準妳進來，此地汙穢，且等我收拾幹凈後明天再來。”
　　芮瑋等不得道：“那有什麽關系，我來幫妳收拾，妳千萬別勞動，產後切忌動彈至少睡上幾日。”
　　白燕斷然道：“誰要妳來收拾，壹個男人也不怕這等臟事，快走，快走，叫妳明天來就明天來，不聽話永遠不準妳來了。”
　　最後句話頗有嚇阻作用，芮瑋戀戀不舍地回到自己這邊。
　　這壹天，芮瑋忙著采集食物，心想白燕產後需要補壹番，只見他走遍絕谷各地，找尋珍貴的食品。
　　第二天絕早，芮瑋抱著大堆食物重來白燕洞前。
　　只見白燕斜躺在黑鼠皮制成的厚氈上，靠著軟綿綿的皮毛枕，身上掩蓋不知她從哪裏弄來的白裘皮。
　　地方雖小又光線不亮，卻收拾得十分潔凈，全無汙穢之感。此時白燕雖沒塗上女香葉的香料，但因芮瑋身上帶著香囊，不再聞到因攝魂餅毒仍在的原故而對年輕女人特別嗅覺的臭味。
　　白燕稍瘦了點，氣色很好，不像生產後女子應有的衰弱，這或許內功的關系，生產雖大量失血，卻不影響太大。
　　倆人相見，含笑點頭，芮瑋搓著手彎腰站著，頗為尷尬。
　　倒是白燕先打破沈默，說道：“妳不是要看妳的孩子嗎，快來看嘛，妳不知她長得好可愛啊。”
　　說著側身抱過睡在裏邊的嬰兒，放在外面皮裘上，那嬰兒白胖胖的全身圍著獸皮制的圍巾，只露臉在外，眼睛緊閉睡得很熟。“
　　芮瑋歡喜地摸摸這邊摸摸那邊，掛著說不出有多高興的笑容道：”是女的吧？妳看多像妳。“
　　。
　　白燕輕嗯道：”女的愛不愛？“
　　芮瑋抱起來，笑得合不攏嘴，應道：”當然愛，我壹見就愛極了，還有壹位呢？“
　　白燕臉色微微壹變：”哪……哪裏還有壹位！“
　　芮瑋笑道：”妳還瞞我，我聽得清清楚楚，兩個哭聲雙胞胎兒，快遞過來讓我這手再抱壹個，看他們倆人相像到何種程度。“
　　白燕連連搖首道：”沒……沒有，只有這壹個，妳聽錯了，哪來兩個哭聲，妳壹定聽錯了。“
　　芮瑋以為她故意藏著，笑容仍掛道：”好白燕，我這耳朵還能聽錯嗎，就是十個嬰兒壹齊哭，我也能分辨是誰的哭聲啊！“
　　白燕大聲道：”跟妳說沒有就沒有，妳不信自己看！“
　　掀起蓋著的白裘皮，裏面再沒多個嬰兒，除此外洞裏無他可藏之處。
　　芮瑋驚得壹退道：”不是妳藏的，那另個嬰兒何處去了？“
　　白燕急得幾乎在吼道：”妳怎麽還是不信，要跟妳說多少次呀？“
　　芮瑋”嘭“地跌坐，眼望巖壁，茫茫自語道：”不對，不對，我昨晚做夢還是壹對雙胞胎，壹男壹女，男的比較像我，女的比較像妳，他們壹忽兒長大了變成妳我，卻壹忽兒又不見了……“
　　白燕聽著聽著，眼淚泉湧而出。
　　芮瑋沒註意白燕在流淚，接著道：”我昨天聽到哭聲，那哭聲辨得出壹個男嬰壹個女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做了男的像我女的像妳的夢，奇怪夢做得好好的，怎麽忽然不見了呢？“
　　芮瑋望向白燕驚道：”妳哭什麽，莫非……莫非那男嬰夭折了……“
　　白燕心知芮瑋耳朵聽到的決不會輕易被騙，掩面輕泣道：”不錯，本是壹對男女雙胞胎，那……那男的果然比較像妳……“
　　芮瑋道：”女的壹看就比較像妳，我的夢做的真靈，他們忽然不見了敢情暗指某種不幸……“
　　白燕泣聲更大，嗚咽道：”男嬰生下來就不對，延至昨天天折……我怕妳難過……所以沒跟妳說實話，其實……其實妳就只當壹個嬰兒，死了那個，不……不必放在心上……“
　　芮瑋傷心地搖頭道：”我不能不放在心上，男的像我，他死了就等於死了我，告訴我，他的屍體在哪裏？“
　　白燕結結巴巴道：”我……我……埋了……“
　　芮瑋道：”埋在什麽地方，我要挖出來看看。“
　　白燕驚道：”妳發什麽神經，死了的嬰兒挖出來做什麽？“
　　芮瑋”唉“聲嘆道：”我不能兒子死了壹面未見過，見過了心安，再親手將他安葬。“
　　白燕慌亂道：”我……我沒把他埋在土裏，而是埋在潭裏……“
　　芮瑋臉色鬥變，怒道：”什麽！妳……妳把我兒子丟到潭裏餵魚去……“
　　白燕見芮瑋發怒，更是慌張道：”這……這有什麽關系，嬰兒才出夭折，不算成人……何必費心埋葬……“
　　芮瑋忽然手中女嬰朝白燕身邊壹丟，女嬰呱的大哭起來，白燕好生憐惜地抱著她，哄道：”乖乖，別哭，別哭，爸爸壞，爸爸摔痛了妳……“
　　芮瑋怒容不減道：”妳不把我兒子當人，我也不把妳女兒當人！“
　　說完，怒氣沖沖走去。
　　白燕叫道：”妳到哪裏去？“
　　芮瑋大聲回道：”撈我兒子！“
　　白燕急叫道：”撈什麽，有什麽好撈，回來！回來！“
　　芮瑋根本不理，轉瞬奔到潭邊。
　　此潭既廣又深不見底，想在其中撈個嬰兒屍體談何容易。
　　芮瑋費了數個時辰毫無所見，長時間泡水累得芮瑋人倦皮皺，恍若老了十來歲，十分難看。
　　他喪失再找屍體的信心，坐在潭邊，望著碧綠的潭水，尋思：”潭裏怪魚無數，吾兒屍體壹定被它們吃了。“
　　又想：”昨天還聽男嬰的哭聲嘹亮，怎麽隔了壹夜就夭折？“
　　他頗懷疑男嬰夭折的可能性，再想白燕的神態可越思越是難過，突然飛躍入潭，見到遊魚壹掌劈去，潭魚只被他掌勁帶到，頃刻魚肚翻白壹壹死去。
　　他每劈壹掌，叫道：”妳們吃了我的兒子，妳們吃了我的兒子……“
　　仿佛把潭魚當做殺兒兇手，以此壹泄郁積胸中的悶氣。
　　不壹會兒只見潭面上翻著無數條魚，魚若有靈，當嘆哀哉！
　　芮瑋手劈酸了，氣也泄了，忽地向瀑布後潛去。
　　他想起高莫靜，立生傾吐壹訴的願望，十個月來他本過得平靜無憂，今日壹變，寂寞、空虛、憂愁、郁悶全湧心頭，不找知心人傾吐壹番，實難忍受。
　　雖然高莫靜對他冷淡，但在目前他認為高莫靜就是自己的知心人，白燕雖為自己生了孩子，對她仍是陌生不識。
　　升上瀑布後的水面，只見高莫靜容貌如昔，安健無恙，她的容貌本是創傷滿布，想已遵守雙方約定用七葉果研碎覆面，故而恢復舊貌。
　　高莫靜端坐不動，聞聲有異，問道：”誰？是不是芮兄？“
　　由芮大哥改喊芮兄，十個月時光把她與他之間劃壹道鴻溝。
　　芮瑋道：”姑娘，是我。“他也喊不出”姐姐“這稱呼了。
　　高莫靜道：”妳來做什麽，莫非練四照神功有疑問嗎？“
　　芮瑋道：”不，四照神功練的順利無礙，並無不解之處。“
　　高莫靜冷冷道：”那妳來做什麽，我不是說過有事來，無事免動尊駕！“
　　芮瑋嘆道：”有事不壹定非要關系到四照神功，我另有他事而來。“
　　高莫靜註意問道：”什麽事？“
　　芮瑋坐下道：”我來找我的兒子。“
　　高莫靜神色壹動，奇道：”妳的兒子！此地妳又哪來兒子的？“
　　芮瑋將其中因果從賣影說起直到今天為止，所有細節壹壹詳述，他不當本人遭遇說出，而當故事講述，說故事講來方便，許多尷尬的地方本難細述的，也毫不猶豫地說出來。
　　高莫靜也當故事聽，壹聲不響地靜聽著，芮瑋講完，她仍默默不語。
　　芮瑋傾吐後心中暢快多了，高莫靜這位最佳聽眾，令他越說越多，說到最後沒話說，才停下口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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