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停手

　　窗戶玻璃碎裂，邊緣並不平整，有些尖銳。
　　在窗框的縫隙裏，還能看到壹些細碎的玻璃渣子。
　　“大人，我先進去。”丁燦自告奮勇，帶著壹支手電，就打算進入這棟陰森莫名的別墅裏。
　　“嗯，去吧。”
　　裏面沒什麽危險，誰先誰後都壹樣，蘇夏並不在意。
　　他轉過頭，看了眼後方的道路。
　　那輛黑色轎車就停在道路壹側，安全系統已經開啟了，在被惡意觸碰時會反擊，並出聲警報。
　　這片區域很偏僻，幾乎不會有人過來。
　　車裏的蘇琪相對安全，不用擔心。
　　“啪！”
　　丁燦用衣服包裹著拳頭，將窗戶邊緣那些尖銳的玻璃砸碎了些，盡量保證安全。
　　隨後，他輕輕壹躍，就跳上了窗框，再壹躍就跳進了別墅壹樓。
　　他打開手電筒，照向別墅深處。
　　電筒光照亮了很大壹片區域，但光線之外依舊黑漆漆的，像是藏著什麽，陰暗且冰涼，看不清楚，充滿未知。
　　“大人，裏面安全。”他轉頭說道。
　　“好。”
　　蘇夏也隨之進入別墅，用手撐著窗框，輕輕壹翻身就跳了進去。
　　進來之後，縈繞在鼻息間的那股黴味更明顯了，仿佛整個屋子都已經在陰暗中腐朽爛掉。
　　黑暗與幽寂在周圍徘徊遊蕩，陰冷的感覺黏在皮膚上，令人很不舒服，連蒼白的燈光都不能將其驅逐。
　　“呼呼……”
　　冷風壹吹，慘白破爛的窗紗飄動，風聲嗚咽詭異，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對著面部與脖子輕輕吹氣，寒意襲人。
　　丁燦的脖子上起了壹層雞皮疙瘩，不自覺地縮了縮。
　　他下意識把電筒燈光開到最大，對蘇夏說：“大人，這裏應該是別墅後方的壹個臥室，要檢查壹下嗎？還是直接去地下室？”
　　“先看看吧。”
　　做這種事不能著急，否則可能會漏掉壹些細節。
　　蘇夏進來之後，就壹直站在窗邊，借著手電筒的光線，觀察這個房間裏的每壹處區域。
　　房間很亂，這是第壹感覺。
　　很顯然，在歌手死後，執法局的人將整個別墅搜索過壹次。
　　可以看到，這個臥室的床鋪、椅子、衣櫃等等，都有翻找的痕跡。
　　床墊被掀開了，床板下面空空如也，椅子外的蒙皮也被剪開，內部泡沫海綿散落壹地，衣櫃的櫃門是敞開的，裏面的衣服也有不少被丟在了外面。
　　“人都死了，執法局的人還在找什麽？”丁燦看著滿地的混亂，心裏疑惑叢生，愈發覺得這個歌手確實不是自殺。
　　這個臥室的翻找程度，已經超過了他可以想象的程度。
　　床鋪、衣櫃之類的也就算了。
　　讓他想不到的是，就連天花板上的吊燈、床頭燈這些都被砸碎了，碎裂的燈泡隨處可見，連四周墻角的燈帶都被剪成壹條壹條的。
　　更過分的是，地板都被掀開了。
　　哪怕是有純粹破壞癖好的人，都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
　　“連壹塊完整的地板都沒有。”
　　丁燦彎下腰，伸手撿起壹塊破爛的地板，可以清晰看到地板上面的暴力破壞痕跡。
　　有電鉆的，也有斧砸的，當時執法局的人似乎很著急，根本沒有采取常規手段，導致大部分地板碎得不成樣子。
　　“墻也被砸開了……”
　　他舉著手電筒，壹眼就看到了破爛的臥室墻體。
　　外部的墻漆幾乎都被鏟掉了，漆皮掉落壹地，看上去十分臟亂，而墻體則被打出了壹個個大洞，露出內部的水泥和紅磚。
　　甚至，就連邊緣的承重柱都被敲下了好幾塊，連鋼筋都暴露在外。
　　誰能想到這是個著名歌手的臥室？
　　那些爛尾的房子都比這間臥室看上去完整。
　　蘇夏靜靜觀察，默默感受整個房間裏的金屬，從支撐房間的鋼筋，到床鋪鋼架，再到細小的線路與螺絲釘，並未發現什麽特殊的。
　　與此同時，丁燦也在翻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東西。
　　“大人，什麽都沒有。”丁燦對蘇夏說，“就算真的有東西，也應該被執法局那些人拿走了。”
　　“嗯，去別的房間看看吧。”
　　別墅裏不止壹個臥室，壹樓有三間臥室，二樓還有兩間，布局很簡單。
　　除此之外，還有書房、音樂室、茶房等等，幾乎算是海馬城這邊的常規別墅標配。
　　兩人先後查看了壹樓與二樓的每個房間。
　　他們舉著手電筒，在黑漆漆的別墅裏四處查找。
　　無壹例外，別墅裏的每壹個房間都遭遇過極為暴力的搜查。
　　在音樂室裏，沒有壹件樂器是完整的，鋼琴被砸毀，架子鼓被戳破，就連吉他也被砸成了好幾截，斷了的弦無力躺在地上。
　　書屋裏同樣慘烈，每壹本書都被翻開過，被隨意丟棄在地上，大大小小的書櫃都被拆成了好幾段。
　　按理說，受過正規培訓的執法局成員不會幹出這種事。
　　兩人看到的壹切都在表示，這件事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
　　“去地下室，地上應該沒什麽了。”蘇夏說道。
　　“是，大人，我走前面。”
　　丁燦依舊自告奮勇，率先去地下室探路。
　　這個別墅的地下室並不大，入口就在壹樓客廳的左側轉角，是壹扇普通的木門。
　　木門的鎖已經被暴力拆卸掉了，鎖芯就掉落在壹旁。
　　丁燦站在門前，伸出手，輕輕壹推。
　　“嘎吱……”
　　木門晃動，向著壹側緩緩打開，壹股更濃郁的黴味撲面而來。
　　同時撲出來的，還有壹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寒冷風，吹得丁燦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門後是壹條長長木制樓梯，樓梯表面的暗紅漆皮已經幹裂了，表面斑駁，落滿灰塵，角落裏結滿了蜘蛛網，壹直向下延伸至黑暗中。
　　這很像是某些經典恐怖片的專用場景。
　　站在門口，向下看去，裏面的陰暗區域中，像是有什麽恐怖的怪物在等著兩人。
　　丁燦有點緊張，緊緊握著手電筒，邁出了第壹步。
　　隨著他腳步落下，樓梯嘎吱作響，像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仿佛隨時都會塌陷。
　　“才兩年沒住人，這破樓梯怎麽就成這樣了。”
　　丁燦繼續往下，每走壹步都會讓樓梯發出響聲，走得心驚膽戰。
　　蘇夏走在他身後，很快註意到，這個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爬滿了黑褐色的黴菌，四周墻體同樣如此，地面還有許多水痕。
　　很顯然，地下室的防水沒做好，讓地表水滲透了進來。
　　陰冷且潮濕的環境對木制品很不友好。
　　當然，防水有可能是做好了的，只是後來那些執法局成員在暴力搜查的過程中，對地下室的破壞過大，導致防水層失效。
　　“大人，這就是安深自殺的位置了。”丁燦走到最下面，用手電筒指著壹片區域。
　　借著電筒光亮，可以看到，地上還有執法局留下的標誌。
　　那些血跡同樣留在原處，已經變成黑色了，遠處的呈現斑點狀，近處的則凝成了壹片。
　　“四處看看吧，或許能有發現。”
　　任務給出的第壹條線索就是這個歌手的家，不可能讓蘇夏白來壹趟。
　　之前將壹樓與二樓的每壹個角落都搜索過了，沒找到有價值的東西，這個地下室成了最有可能的地方。
　　放眼望去，在地下室裏的雜物同樣有被搜查的痕跡，看上去亂糟糟的，廢舊的臺燈、破爛的電視櫃、遊戲機等等，全都被砸開了。
　　大部分地板也被撬開，就連血跡沾染的區域都沒能幸免。
　　爛地板與許多碎裂的雜物堆在地面上，還有壹大堆海綿泡沫與垃圾紙張，下腳的地方都難找到。
　　“這裏貌似也沒什麽東西……”
　　丁燦在宛若垃圾的雜物堆裏四處翻找，將壹件又壹件東西否定。
　　他並不知道蘇夏有任務系統，認為蘇夏只是單純想來這個別墅看壹看，不覺得能找到什麽有價值的。
　　翻找的時候，塵土揚得很高，手電筒光束裏出現了無數翻滾的細小顆粒。
　　蘇夏比丁燦看得更仔細。
　　他通過金屬感應，已經把這裏的大部分廢舊電器過濾了，主要目標是那些木制品、泡沫、紙張等等。
　　搜索的時間壹分壹秒過去，不知不覺就要到晚上十點了。
　　丁燦從廢舊物品堆裏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
　　“呼……”
　　他吐出壹口氣，渾身關節發出哢嚓的聲音，順便揉了揉酸痛的後腰，像是個辛苦的老農。
　　長時間彎腰翻找，對身體的壓力很大。
　　“大人，妳還有別的線索嗎？”丁燦開口詢問，感覺這個別墅提供不了什麽了。
　　或許應該去查壹查歌手當初的好友？
　　他這樣想著。
　　如果查不到好友，查壹查這個歌手自殺前幾天去過的地方也好。
　　這個別墅早已經被別人搜索過，還能找出什麽來？
　　但蘇夏卻說：“再找壹會，應該能找到有用的……”
　　正說著，他目光壹凝，在壹堆破爛紙質物品中，看到了壹張泛黃的報紙。
　　報紙的正面，只有壹個內容：
　　【著名歌星安深的屍體於今日被火化……】
　　標題被印得很顯著，標題下面是大大的圖片，隨後則是大量的文字闡述。
　　蘇夏彎腰撿起這張報紙，仔細觀看。
　　在這個地下室裏，報紙之類的紙質文件並不少。
　　這座城市許多有錢人都有看報的習慣，每天會有報童在城市各處奔波，將最新的報紙送到那些人的門口。
　　當初老爹就喜歡看報，各種報紙都看，經常壹看就是大半天。
　　“大人，這報紙……”
　　丁燦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緩慢靠近觀察。
　　他剛才這地下室裏，發現的其余報紙的日期都在安深自殺之前，唯有這蘇夏找到的張報紙日期在自殺之後。
　　歌手的屍體都被火化了，自然不可能是他看的報紙。
　　難道是執法局那些人帶進來的？
　　然而，從這個別墅被破壞的程度可以看出，當初那些人相當著急，到處翻箱倒櫃，多半沒心情看報紙。
　　而此時，蘇夏的眼前彈出了幾條提示。
　　【妳發現了物品“泛黃的報紙”】
　　【妳感覺不太對勁】
　　莫名的提示，有種玩第壹人稱視角遊戲的感覺了。
　　蘇夏忽然想到，他這就是在遊戲裏。
　　這篇報道對歌手安深的死亡提出了很多疑點，比如安深在死亡前幾天還發布了演唱會通告，前壹天還確定了粉絲見面會，在死亡當晚甚至還搜索了蘋果派的制作方法。
　　種種跡象都表明，安深對他的人生和未來有很明確的規劃，根本不像是個要自殺的人。
　　【這篇報道提出的疑點，讓妳有了新的思路】
　　【妳看到了出版報紙的新聞社，並且看到了報道該篇新聞的記者】
　　【妳打算去拜訪那個記者，獲取更多線索……】
　　【……】
　　又是壹串提示，這任務大概是要指引蘇夏去找下壹個線索。
　　“妳看看。”
　　蘇夏把報紙遞給丁燦，然後繼續翻開地下室的其余紙質文件。
　　壹旁，丁燦揉了揉眼睛，借著手電筒的光線，開始逐字逐句地閱讀報紙上的信息。
　　看完之後，他對蘇夏說：“大人，這篇報道寫得倒是沒錯，關於那次自殺疑點重重，可惜當時沒有引起太多的反響。”
　　“再找找，如果找不到別的線索，就跟我去拜訪那個記者。”蘇夏說道。
　　“大人，這個記者已經死了。”
　　“嗯？”
　　蘇夏詫異，擡起頭看著丁燦。
　　丁燦解釋道：“這個記者以前挺有名氣，因為報道海馬城的汙水問題拿過壹次新聞獎，所以我知道他，但他在兩年前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蘇夏皺眉，好不容易有個提示，居然就這麽斷了。
　　他問道：“這記者有家人嗎？”
　　“有的，他妻子也是記者。”
　　“那我們去拜訪壹下。”
　　“大人，他妻子也死了。”
　　“嗯？”
　　“聽說是殉情。”丁燦拿著報紙說，“他死後沒多久，他妻子的住處就在發生了爆炸，後來調查是煤氣泄漏，有人猜測是殉情。”
　　“他家裏還有別的人嗎？”蘇夏問道。
　　“我找人查壹下，大人稍等。”
　　只是查個人，用不了多長時間，也不需要太大權力。
　　沒過多久，丁燦就拿到了想要的信息。
　　“還有，他父母健在，這些年壹直在打官司。”丁燦說道。
　　“打什麽官司？”蘇夏問他。
　　“就是那場車禍的。”丁燦看著消息，繼續說：“造成那場車禍的大貨車司機，後來被判定為意外殺人，判三緩二，緩刑期間認罪態度良好，且有重大立功表現，基本已經不用蹲監獄了。”
　　“有意思……意外、緩刑、立功、減刑，完美的路線，殺了人沒幾個月就能四處瀟灑。”
　　“是的，所以記者的父母不服。”
　　“妳們海馬城的司法有漏洞。”
　　蘇夏對丁燦說：“等妳以後爬上高位，記得把漏洞補上。”
　　丁燦無奈：“大人，我不想坐上那個位置。”
　　“人活壹世，大多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想做也得做。”
　　“我明白……”
　　命運是個很扭曲的東西，能壹路順風的人很少。
　　就在兩人交流的時候，壹聲尖銳的警報忽然在別墅外面響起，聲音相當刺耳。
　　“唔——”
　　丁燦臉色壹變，急忙向著外面跑去。
　　警報聲是黑色轎車發出來的，說明現在有不懷好意的生物正在車外，可能會對車裏的蘇琪造成威脅。
　　而蘇夏的速度比他更快，壹個閃身就離開了地下室，眨眼之間就沖到了別墅外。
　　“誰？”
　　他看到有個黑影正在轎車周圍徘徊。
　　夜風呼嘯，淹沒了他的聲音，那個黑影似乎並未聽到，依舊在車外試探。
　　蘇夏感應到了許多金屬的存在，那黑影是個機械生物，但內部構造並沒有機械族的個體那麽精密，只是個很粗糙的簡單機器人。
　　還沒等他靠近，那機器人就忽然自爆了。
　　“轟隆！”
　　爆炸聲震耳欲聾，碎片四處飛濺，硝煙滾滾，危險至極。
　　好在，那輛黑色轎車足夠厚重且防彈，車身雖然劇烈搖晃了幾下，車玻璃的表層也碎裂了，但內部沒出什麽問題。
　　坐在車內的蘇琪臉色發白，緊緊抓著座椅，並沒有生命危險。
　　見到這壹幕，蘇夏松了口氣。
　　等爆炸結束，他仔細觀察了壹圈周圍，隨後緩慢走過去。
　　後面的丁燦急忙跑來，問道：“大人，妳沒事吧？”
　　“沒事，註意周圍情況。”
　　蘇夏叮囑了兩句，然後繼續走過去。
　　那個粗糙機器人已經在自爆中變成壹地碎屑了，連壹點有價值的信息都沒留下來。
　　但，在車的引擎蓋上，蘇夏發現了這機器人留下的壹張金屬板。
　　板子上面，寫著很簡單的壹句話：
　　【停止調查，卑微的生物，妳不知道妳在面對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