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兼收並畜生

　　“咱們又再見了！”
　　頸項上那鋒利的刀割入皮肉，伍窮要反抗已太遲了，壹剎那間，他笑了，笑得連身前不遠的芳心也驚駭呆住。
　　春冰薄說了壹句沒頭沒腦的“咱們又再見了”！
　　伍窮竟然笑，有啥好笑？笑什麽？
　　笑，當然有原因，但這壹回的原因顯然不妙，伍窮的頸項上多了挾持的明晃晃大刀。
　　伍窮淡淡道：“我還是棋差壹著。”
　　春冰薄笑道：“只是芳心失誤吧！”
　　伍窮道：“部下失誤，也就是我的失誤，是我決定任用她的，失誤的責任當然由我來承擔。”
　　春冰薄道：“有道理。”
　　伍窮道：“說出條件來吧。”
　　春冰薄道：“退兵！”
　　伍窮道：“好！”
　　立時命令大軍退走，不再攻向濃霧中的“鐵甲兵”，芳心把軍兵都列在後退壹百步之遙。
　　春冰薄道：“把三大車金銀財寶留下來吧，我還是對它們有點依依不舍，暫不借妳！”
　　伍窮被擒，也只好從命，辛苦部署的奪寶大計，成功了，原來竟是功虧壹簣，壹敗塗地！
　　春冰薄笑，伍窮也笑，當真可笑。
　　春冰薄先拋開那生力的頭顱，左手向臉上擠壓了壹會兒，那原來的面目，經“盜臉術”再生。
　　春冰薄並非春冰薄，竟然是小白！
　　小白原來壹早已洞悉伍窮、芳心有第三步的後著，為要輕易化解對戰大廝殺，便布局擒賊先擒王。
　　只要挾持伍窮，“窮兵”焉能不退，壹切危機自當化解。
　　小白的方法好簡單，在伍窮雀躍的同時，先以生力假裝打瞌睡，擒下沖來的小子春冰薄。
　　小白已見過他，很容易在沖到伍窮身前時，利用濃霧掩飾，以“盜臉術”易容，改成春冰薄壹樣容貌。
　　當然，要伍窮連半點提防之心都拋開，還要加壹點點“驚喜”，就是手上的假生力人頭。
　　這突然而來的驚喜，讓伍窮有了壹陣子驚訝反應，只是這壹點點時間，便足以令小白拔刀架在仍陷黃粱美夢中的伍窮。
　　小白笑，是因為他自信，自信壹定能扭轉劣局。
　　伍窮笑，是因為他還是敗在小白手上，好象是天意，小白壹直比他更出色。
　　壹邊是三十萬“窮兵”，另壹邊是二十萬“鐵甲兵”，兩陣對峙，中間便是小白挾持著的伍窮。
　　小白道：“妳的芳心計謀，始終技遜壹籌。”
　　伍窮道：“對，事實擺在眼前。”
　　小白道：“伍窮、‘天法國’，唉，不外如是吧！”
　　伍窮道：“但總比小白、‘鐵甲兵’優勝。”
　　小白道：“不見得吧！”
　　伍窮道：“路人皆見，我以芳心、春冰薄出戰，換回來，是小白妳必須親自動手，我，哈……卻只假手於人。”
　　小白道：“妳認定自己比我強？”
　　伍窮道：“當然，我伍窮能容天下精英為我效勞，小人也好，梟雄、英雄也好，我都能兼收並蓄，善加利用。”
　　小白道：“好象有點道理。”
　　伍窮道：“只有並非天賦奇才的人，才會深諳用人之道，明白部下，也了解輕重，人盡其才。”
　　小白道：“我能力太強，反而往往把重責都背在身上。”
　　伍窮道：“小白的確是天賦奇才，但憑妳可以壹個人得天下麽？妳壹走，七城便失陷其六，只因為‘鐵甲兵’太倚賴妳了。”
　　小白道：“知我者，莫若伍窮！”
　　伍窮道：“妳永遠的堅持固執，這是妳的性子，也因為妳太自信，反而忽略了身旁其它人，小白，太鋒芒畢露了！”
　　小白道：“伍窮卻剛好相反，知人善任，不停的籠絡其它精英，只要是人才，都招攬麾下。”
　　伍窮道：“我相信，只有懂得用人者，才是未來雄霸天下最後至尊。”
　　小白道：“不錯，半點不錯！只是，霸者本身力量、修為，也是關鍵，伍窮這方面永遠不如我！”
　　伍窮道：“廢話！”
　　小白道：“妳認為武學上能勝過我？”
　　伍窮道：“哈……這個當然！”
　　小白道：“伍窮，妳在自欺欺人。”
　　伍窮道：“妳敢接受我挑戰嗎？”
　　小白道：“只為證明我小白比妳伍窮更強？”
　　伍窮道：“我戰勝，妳要把徒兒春冰薄還我！”
　　小白道：“我戰勝，我也要妳交出壹人，芳心。”
　　伍窮道：“好，壹言為定！”
　　在伍窮身前的芳心突然呆愕，小白要她幹什麽？他要殺自己？從前恩怨還未壹筆勾消麽？
　　小白要她來幹什麽？
　　當芳心的心亂闖亂動、忐忑不安之際，那膽大妄為的春冰薄已被生力押出，壹雙手十指都被插滿木刺。
　　痛得倒在地下翻滾不停的春冰薄，卻不值得可憐，鼠竊之徒的他竟鬥膽撲向郡主酥胸偷襲，雙手亂摸。
　　膽大妄為的小子，終於受到懲治。
　　小白再戰伍窮，他還記得，對方仍欠下血債，誤殺女兒笑夢白的血債，早晚他壹定要伍窮清償。
　　伍窮必須挫敗小白，連敗兵之將都壓倒不了，他會對自己好失望。在戰法上失誤，武學修為之爭，絕不能再有損。
　　二人相距二十步，都分別放下神兵“赤龍”、“敗刀”，插在沙石地上，雙方都仍念念不忘，不久前在海邊的拳腳拼戰，還未分出勝負，究竟誰的修為更強？
　　那壹仗，彼此都只余二成多功力，揮混對打自然大打折扣，今日，十成功力再戰，會是怎樣的壹回事？
　　伍窮急提氣，沖，疾沖而上。
　　突然小白吐納深吸壹口真氣，雙臂盤旋舞動，籠罩全身的濃霧急勁翻卷旋飛，內力提升至頂峰，推。
　　雙掌隔空推出，濃霧、沙石如潮浪湧向正沖來的伍窮，伍窮已沖至雙方只相距十五步處，大家只見霎時煙霧大作，風聲呼呼，如狂風暴雨無異，眼前只見迷糊壹片。
　　“呼呼”風聲過去，小白隔空內力逼出的壹掌揮完，伍窮與小白的相距，不再是十五步，而是十壹步。
　　伍窮竟只能邁出四步，小白內力之強，委實驚人。
　　在“皇京城”、“觀音古廟”之戰，小白都是以壹敵眾，從未有過以壹敵壹的十成功力出戰，原來，閉關後的小白，再經七年鍛煉，已是壹等壹的內力雄渾高手，伍窮絕對及不上。
　　兵刃上對戰，伍窮憑借先父伍擔湯遺留刀學，加上刻苦鉆研，“敗刀”仍可抵得住“赤龍”。
　　但拳腳內力，小白乃武學奇才，伍窮又如何能敵！
　　伍窮天生頑強，就算是十年前戰刀鋒冷，他還不怕，何況是今日的小白？半步、半步的移前，拉弓馬步沈穩，慢慢追逼上前。
　　小白竟閉目不視伍窮，只以耳代目辨別伍窮距離、方向，待伍窮步至只五步距離，再轟出隔空壹掌。
　　伍窮同時也獨臂推掌力擋，“砰”的壹聲兩…內力爆炸，煙霧飄散，定睛看個清楚。
　　媽啊，伍窮與小白的距離，竟又拉遠至八步，伍窮竟被轟退三步，連接近小白都不能。
　　難怪當日在“皇京城”之戰，以壹敵天下眾多大敵，小白仍能支撐抵擋，這家夥太強，武功看來已不下於皇玉郎。
　　伍窮道：“哈……內力當真好比惡浪狂潮，勁風打得我渾身傷痛，小白奇才真超凡，確實不錯。”
　　小白道：“妳投降認輸了麽？”
　　伍窮道：“放屁，我雖內力未及得上妳，招式上，也不見得會輸給妳吧，就讓妳領教壹下我的‘奪目龍爪’吧！”
　　踏上幾步，右手向小白頭頂抓下來，五指自腕至指，筆直強勁，顯見勁道淩厲已極。
　　小白不再以內力欺人，身形壹側，輕飄飄的閃了開去。惟是伍窮的“奪目龍爪”卻有後著連消帶打。
　　瞬息之間，急旋轉身，龍影飛空，小白退到哪裏，龍影便追纏到哪裏，緊貼壓更可怕的，是小白眼目二寸之前，永遠是伍窮的龍爪追著而來，只要步法、身形稍稍怠慢，便可能被扣爪奪目。
　　壹個旋撲攻殺，壹個疾步後躍，在輕功造詣上兩人同時比拼，小白內力雄渾，只要時間壹久，必然更勝壹籌。
　　惟是“奪目龍爪”威勢非凡，愈貼愈近，手法快極狠極，淩厲辣絕，只退必敗。
　　小白雙手以劍指分刺伍窮右臂上各穴，只是這壹路龍爪疾急之余，又是遊動敏捷，敵人來擋，反藉力彈射穿上去挖眼，明明刺中穴道，卻反見來勢更急，壹爪奪目，小白險險閃過，但眼角仍遭挖破，更被扯下壹小撮頭發，強拉飄濺血花。
　　伍窮得勢不饒人，陡然間身形拔起，在空中更疾急的旋轉盤飛，身法比先前更迅捷，“奪目龍爪”攻得更猛更急。
　　“龍爪”不斷破目而來，竟逼得小白左閃右避，不是肩膀被抓下壹塊皮肉，就是唇角受傷。
　　小白只能盡量保住雙目，但“龍爪”離面龐已愈來愈貼近，稍壹失神，便雙目報銷。
　　愈攻愈狠，小白急於變招，雙腳壹蹬，便翻身向後，竟仰臥在地上，如此壹來，也就難再被“龍爪”追貼雙目。
　　姿態絕不好看，但卻是臨危變招，能化解攻勢，也就不能理會其它，小白雙腳不停猛踢攻出。
　　伍窮壹個魚躍飛身，竟撲了上來，雙腳與小白對踢互蹴，同時龍爪搶奪雙目，不停不止。
　　如此壹上壹下，伍窮的攻勢竟絲毫沒慢下來，原來他在鍛煉“龍爪奪目”時，早已料到敵人有此壹著，他就是要練出以弱勝強，先奪目再戰殺的巧妙攻招，故此不論任何方位、姿態，他都了然於胸，都能追纏撲攻，苦搶奪目成功。
　　小白壹時錯愕，心神稍亂，龍爪只瞧得神搖目眩，眉頭已痛楚襲來，眉骨被挖，刺痛湧來。
　　伍窮壹直占盡上風，手底不停，竟仍能動口笑道：“妳的雙目已在我手中，從此乖乖做個盲人好了。”
　　小白沒有回話，他只有笑。
　　伍窮怒道：“他媽的妳笑個屁，看妳失去雙目還能笑否？”
　　雙腳踢踏小白大髀之上，再撲上前抓，身形竟又急轉，把勁力、速度都再加快。
　　猶如壹陣橫倒的龍卷風，在仰臥地上的小白身上旋飛，龍爪不斷的抽xx插奪目而來，每壹下指頭都有血絲皮屑抽出。
　　伍窮愈攻愈急，愈殺愈狠，因為小白仍在笑。
　　只笑不語，而且笑得愈來愈快慰，咧嘴輕狂。
　　伍窮盛怒道：“妳這臭屎爛王八大龜卵蛋還在笑什麽，殺啊，把龜蛋的眼目挖下！”
　　壹聲怒喝，龍爪奪目來了，但壹眨眼後，伍窮呆住了，他的手腕，竟然被小白擒住。
　　神腿繼而轟踢肚腹，把伍窮踢得飛退。
　　伍窮自言自語怒道：“他奶奶的臭蟲尿王八，竟碰上巧合，阻截了奪目壹爪，來吧，黑暗的大地將永遠呈現妳眼前！”
　　大喝壹聲，伍窮再縱身而上，出招猶如狂風驟雨，手影縱橫交錯，迷惑亂神。
　　壹攻出便是七招，每招又是七個變化，七七四十九招龍爪奪目，瞧得將軍、生力、朱不三、血霸王等四人都驚心動魄，要保住雙目又談何容易，各人皆屏息靜氣，靜觀殺戰。
　　“噗”的壹聱，伍窮呆了，他的手腕又遭小白扣住。
　　他媽的發瘟，再攻，又是“噗”的壹聲，被握住了手腕，無論伍窮如何進招，結果都是壹樣。
　　什麽“龍爪奪目”，都逃不過小白五指擒拿。
　　伍窮大發雷霆，進壹步旋身再出招，其麽方位也力圖突破，但仍然是在小白胸口前，便被擒住手腕。
　　額頭冒汗，銳氣漸次消挫，原來的勇猛盛氣，壹點壹滴溜走，伍窮，敗了。
　　小白笑道：“合共四十八路變化，每壹招方位雖變，姿勢、勁力迥異，但只要明白了全套爪法的絕藝要訣，明白內力吐納攻守，也就能制敵先機，輕易破解。”
　　伍窮輕輕籲了壹口氣，眼神盡是佩服之色，說道：“妳就是先讓我盡展全套爪法各招燮化，當捉摸了所有來路，便輕易破解。”
　　小白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伍窮點頭同意，他從前好欣賞小白，就是到了今天互相對敵，還是心悅誠服，小白奇才真超凡，半點不錯。
　　小白的個人武學修為，伍窮如何艱苦努力鍛煉，也可能永遠的跟在後頭，天賦奇才，焉能不服！
　　伍窮卻還是信心十足的道：“武學修為如何冠絕天下，妳最多也只是武林第壹高手，惟是稱王稱霸，小白，妳還是及不上我的‘有容乃大’，能兼收並蓄。”
　　小白笑道：“兼收並蓄？好可惜，收得太多畜生，最多只能稱霸荒郊野嶺，當上畜生之首！”
　　揚手壹揮，生力便擡起在旁的春冰薄，吐力拋出，讓他重重的跌在地下，撞得手腳破損，苦不堪言。
　　伍窮冷冷道：“要是畜生能助我統壹天下，成為霸主，當上畜生之首又何樂而不為！”
　　小白沒有再說下去，他已挫敗伍窮，把他的狂傲氣勢挫減，要是再纏鬥下去，雙方五十萬大軍混戰，“鐵甲兵”必然再削弱兵力，他肚腹內的“戰林”大計便難以暢順展開。
　　伍窮願意承認失敗，他從前也失敗過好多次，但失敗並不表示絕望，只要能掌握最後勝利，成為真正王者，多壹點失敗，只是多壹點經驗，多壹次教訓吧！
　　承認失敗，便得付出代價－－芳心。
　　芳心來了，芳心大亂，芳心怕死！
　　好努力、竭力、盡力，才得以再擡起頭來，昂然闊步，又成為皇後，但偏偏要在此時死去？
　　小白，妳幹嘛要對付我？幹嘛要針對我？
　　小白壹手拖著芳心，說道：“有人要見妳。”
　　當芳心仍神昏意亂、魂遊太虛時，來了，要見她的人就在眼前，來人，依然沈默不語。
　　他，是天下間最出色、最可愛的人，在芳心的心目中，只有他壹人最重要，只有他值得自己付出。
　　“莫問！”芳心沖前，擁抱著快十歲的兒子笑莫問，她與小白的孩子，也是芳心唯壹的孩子笑莫問大懶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