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意愛弄人

　　船兒隨風飄呀飄，浮浮沈沈，弄得莫問險些迷失方向。
　　情愛帶來的痛，教莫問傷痛欲絕，傷痛令莫問刻骨銘心。矛盾的心情化成苦澀，這就是失戀的滋味。
　　淚，在面龐上悄悄滑落，滲入嘴角，味道很苦，苦得叫人悲愴淒怨，苦得難以忍受，直透心窩。
　　苦臉苦淚苦愁思，苦笑今生為情癡。
　　看看小島從水平線漸漸消失，莫問才頹然跌坐放聲痛哭。
　　壹幕又壹幕的回憶充斥著腦海，想忘記所以回味，回味之後盡快忘記，惟是愈要忘掉愈是忘不了。
　　莫問終於明白原來真正的痛，不是痛在皮肉或內臟，如今那種心坎抽慉刺痛，今生今世決計擺脫不了，永遠永恒，更且會壹天比壹天更痛。
　　愛，可以為妳帶來無盡快樂，但愛也可以對妳造成最深刻、最長久的傷害，難怪有人好怕去愛。
　　人活著絕對需要愛，但愛也足以令人毀滅、沈淪！
　　我愛妳，並不是輕松、容易的三個字。
　　這種承諾的背後，會意味著好重大的壓力、責任，未必每個人也能承擔，這點莫問終於清楚明白了。
　　所以他放棄，把感情埋藏心底，屬於彤夢的“我愛妳”，莫問已珍而重之保存埋藏內心深處。
　　只是想了又想，莫問又覺心有不甘，為何曾經愛過，卻連壹句“我愛妳”也不敢說。
　　愛，究竟是要付出，還是用來收藏？
　　莫問想通了，再碰上彤夢，他定然會義無反顧的向她說出“我愛妳”三個字，還要大大聲說出來。
　　是自私也好、是深情也好，這三個字必須要講個明白。
　　雲水蒼茫，不見有岸，仿佛天地間只剩莫問壹人。
　　隨手壹撥，船舵逕自轉動，船帆飽食海風，迎風而去，壹時間亦不知應往哪裏去？
　　死結解開，莫問來個緣份由天定，煩惱看大意，抹幹淚痕，懶洋洋的笑意又在面上浮現。
　　藍天白雲，原來躺在船上隨意飄流，倒十二分寫意。耳畔傳來的不是浪聲，便是海鳥啼鳴或魚兒躍撲水聲。
　　大懶蟲索性閉目享受寧靜，忘掉壹切煩惱，醉入大自然中……。
　　天啊，妳要如何引領便來導航吧，人力，難敵大意；緣份，由蒼天來決定，妳來作個啟示吧！
　　天色漸變，艷陽西沈，夜空呈現蒙隴星光。
　　風高浪急，雨打小船，在茫茫漆黑中，莫問感到有他最熟悉的月色、風聲、星星相伴，也就好足夠了。
　　彤夢與小蟲如今正在幹甚麽呢？她會否為小蟲煮壹頓豐富的鮮魚大餐呢？彤夢心中還有否自己的影子呢？
　　親情與愛情，父親與愛侶，原來會帶來絕對的矛盾！情，總令天下人都迷惑心亂，多聰明絕頂也壹樣無異。
　　嘆了又嘆，搖首又搖首，無奈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
　　“膨！膨！”的兩聲，驚醒了陷入胡思亂想中的大懶蟲，他終於睜開了眼，原來天意已給了啟示，小船在壹個荒島的沙灘上擱淺了，大懶蟲張目四望，笑了，從心裏笑了出來。
　　“天啊，妳為啥要作弄我呢？”
　　沙細如塵的長灘，幹雲蔽日的樹林，蛇紫嫣紅的花海，還有那所粗糙簡陋的木屋，壹切壹切都是如此熟悉。
　　這孤島、這海灘，大懶蟲怎會陌生？此處就是他跟彤夢度過了壹生中，二人最溫馨浪漫日子的孤島。
　　上天帶領下，有意無意間莫問又再回到小島上，有緣再遇，莫問好應該找來癡心的彤夢，面對面跟她說壹句“我愛妳”麽？
　　木屋冷清清的寂然而立，訪客展現苦笑。
　　靜悄悄的走近，屋內傳出小蟲的天真笑聲：“哈……，我真的做夢也未有想過，未及半年已願望成真，能娶妳這下凡天仙，真的三生有幸。蒼天啊蒼天，我……太幸福了！”
　　不壹會，又傳來彤夢聲音：“哈……傻小蟲，小心妳笑得過分，嘴兒也爆裂開來啊！”
　　先前的沖動登時消逝，甚麽“我愛妳”的說話已顯得毫無意義。看來失去自己的彤夢活得非常快樂。
　　甚麽是情？甚麽是愛？最終原來又是壹片無奈。
　　莫問由窗岸偷看二人，只見彤夢跟小蟲正把臂共飲，更有紅絲繩結結成同心結系於杯足。
　　傾合沓，醉淋漓，同心結了倍相宜。
　　從今把做嫦娥看，好伴仙郎結桂枝。
　　莫問在旁看得清楚，心酸悲絕，愛人今天嫁杏已去，新郎不是我，感覺又怎會叫人好受。
　　喝過合沓酒後，彤夢雪白的俏臉隱現嫣紅，更為嬌艷，柔聲對小蟲道：“今夜以後，我便是妳小蟲的妻子，好想說個故事給妳聽聽。”
　　蟲聲、浪聲、風聲……壹切都從莫問耳內消失，只剩壹句話縈繞著莫問的腦海：“今夜以後，我便是妳小蟲的妻子……”
　　面對天下任何絕學招式，莫問都能自信十足的截擋破解，惟是這壹句足教大懶蟲防線盡失的說話，莫問真的難以抵受。
　　小蟲道：“好呀！小蟲最愛聽故事，更愛聽仙子講述故事。”
　　“從前有個國家，皇帝是個野心極大的梟雄，他好愛他的娘子，可惜娘子卻死於‘假死心疾’下，即使用上‘掌力震心療法’最終還是壹命嗚呼，返魂乏術。”
　　“娘子死了之後，剩下女兒跟那梟雄相依為命，不幸又再降臨，女兒原來亦遺傳了娘親的心病，三年以後‘心衰竭’便要奪去女兒的生命。”
　　小蟲插口道：“梟雄真的好可憐，死了壹個又多來壹個。”
　　彤夢笑了笑，續道：“梟雄不久還當上了皇帝，上天亦覺這皇帝可憐，所以安排了壹條大懶蟲來拯救那位可憐、瀕死的公主。”
　　小由搶著道：“明白，明白，上天壹定是要公主把那條大懶蟲先蒸後炸，分三次食用，便能藥到病除，身壯力健。”
　　彤夢聽罷禁不住撲嗤壹笑，看得小蟲也癡了，笑道：“大懶蟲是個人，不是蟲，因為他人太懶，故此才被稱為大懶蟲吧！”
　　小主笑道：“他是人，卻又叫大懶蟲，我小蟲跟他趕不有點血緣關系？哈……，大懶蟲這名號好有趣哩！”
　　彤夢道：“妳猜公主跟大懶蟲初次見面，在玩甚麽遊戲？”
　　小蟲道：“捉蟲！”
　　彤夢道：“別胡猜瞎說，他倆在玩畫大花臉。”
　　小蟲道：“大花臉？”
　　彤夢道：“對啊！妳畫我，我畫妳，顏料更要壹天後才能以水溶解抹去，真的好可笑，之後他倆便雙雙邀遊天際。”
　　小蟲丈八金剛摸不看頭腦，浦心疑惑的問道：“人怎能在天空飛翔？妳大概是說笑吧！”
　　彤夢回味著過去的壹切，甜甜壹笑道：“那個妳不用理會，他們自有妙法。”
　　莫問在屋外聽著，想到跟彤夢以往的開心經歷，不禁會心微笑，只是傷痛之情卻依然盤旋心頭，兩種感覺交織混和，有甜有苦，有甘有澀，教他實在矛盾難耐。
　　彤夢續道：“飛呀飛呀飛，在天際翎翔的滋味原來有人相伴才是最痛快，公主終於領略到人間中的真正快樂。她擁抱著這初遇上的男人，快樂得不得了，對了，原來這就是大家都追尋的‘愛’。”
　　“從未嘗過愛戀滋味的公主，竟發現那大懶蟲也壹樣，二人展開了最純真的情愛，托付終生，也默默的把生命連結起來。”
　　小蟲道：“可是……，公主卻有頑疾啊！”
　　彤夢道：“對，大懶蟲終於知悉了，只是從來不肯向現實低頭的他，知道天下間原來有神藥可醫治公主的絕癥，抱著壹線希望，他不顧壹切立即起程，誓要為公主尋來神藥。”
　　“在得到神藥之先，為了續命，大懶蟲為公主準備了‘心衰竭’的妙藥良方。“以白茍、地黃、蘇木、肉桂、玉竹、白及、麻黃，相煎七夜再以針炙輔助，那便可以再續命三年。”
　　彤夢愈說愈是激動，小蟲愈聽愈是感動，雙目通紅，竟好想為這動人故事而大哭壹場。
　　莫問又如何？
　　他呆呆的用背項倚在外墻下，壹幅又壹幅的前塵往事疾湧腦海，全不因歲月流逝而有所忘懷，清晰如在眼前。
　　彤夢在這些日子裏，壹定不住在回憶過去跟自己的浪漫日子，怎麽大懶蟲莫問卻偏偏不在她身旁？
　　小蟲滿是緊張的道：“那個大懶蟲可有正式表示愛意嗎？”
　　彤夢無奈的不住搖首，輕嘆道：“最後神藥尋找不到，大懶蟲更且壹去不返，二人從此失去聯系。”
　　小蟲道：“也許大懶蟲以為公主已死！”
　　彤夢道：“時間壹天壹天的過，沈睡了的‘心衰竭’蘇醒，可是公主未有死去，因為公主心有不甘，她要等大懶蟲回來，拚死跟惡疾戰鬥，要保住生命，再見壹見那大懶蟲，再聽壹聽他的聲音，再擁抱壹下他的身體，倒在他懷裏，享受那陶醉的溫馨。”
　　小蟲道：“呵……，公主好傻啊，就算是再能遇上大懶蟲又如何，那家夥還有何臉目再見她？這故事真有趣，只是如此貴族故事跟咱們平凡的生活相差太遠，還是簡簡單單的過壹生最好。啊，妳還沒有說出公主最後的結局啊！”
　　彤夢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窗前，看看壹浪又壹浪起伏不停的海水沖擊看長灘，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公主終於想通了，不再無止境的等待，她解開死結，跟壹個平凡人成婚，從此過著平凡人的生活。”
　　小蟲開心笑道：“對啊，對啊，平凡就是最幸福。我看公主從此抓緊了快樂，再也不必傷心流淚，哈……，好啊，好啊！”
　　彤夢背著小蟲道：“妳錯了，也許公主便是公主，上天並不要她平凡。公主身上的病在失去盼望支持下，好快便會重來，奪去公主生命。”
　　“‘心衰竭’所以能受到抑制，為的就是她要守候最愛，當失去了這份期盼，頑疾便能反噬奪命！”
　　彤夢的“心衰竭”隨時復發，莫問聞言心痛如刀割，若然彤夢真的死了，莫問定要負上責任。
　　原來自己才是救活彤夢的“神藥”，可惜莫問卻因為小白的霸業而不得不拋下可憐的彤夢。
　　想愛而不能愛、想留而不能留，徒添心頭憂！莫問心情矛盾，又再墮入親情與愛情的混亂死局中。
　　“可否抱著我？”彤夢梨花帶雨傷心的道。
　　小蟲雙手緊緊的擁著可人兒，只可惜品性純樸的他卻不懂溫柔，抱得彤夢毫無感覺。
　　看著心愛的人被他人抱擁，對方又不懂半點溫柔，莫問的心如被萬箭刺穿的痛，痛得六神無主。
　　屋內燈火突然熄滅，壹切盡被黑暗吞噬。
　　莫問強忍著淚水，再壹次步向小船，默默無聲。無奈又如何？心又如何？
　　命運啊命運，原來妳真的好可怕！
　　生命啊生命，我還要碰上甚麽樣的悲傷呢？
　　真的好想不顧壹切，真的好想奪回應該屬於自己的壹切，勇氣啊，妳怎麽消失得無影無綜。
　　莫問低垂看頭顱，沮喪得沒半點生氣，他，徹底的敗在命運安排之下，好苦！
　　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