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赤蟲新小子

　　人的際遇最是奇妙，壹次無心插柳，便可能改變終生，說是變幻莫測，倒不如說是命運安排。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過了二十多年。
　　打從踏入“劍京城”的那天起，已甘願接受命運的安排。但又哪會想到壹切是如此燦爛、淒酸。歷盡人間的喜怒哀樂、生離死別、分離聚散。
　　流淚，因為被摯友出賣。瘋癡，因為最愛強迫他淫辱。痛苦，因為被敵人小覷。但最終，成功的就只有他。
　　昔日，被小黑出賣、被芳心欺騙、與伍窮爭霸，壹切壹切也都闖過了，已成為過去。今天，除了“天法國”外，天下已幾近統壹，盡歸他笑蒼天擁有、統治。
　　說實在的，上天要他為王，只好開天辟地，盡顯天才神勇，他——小白，終於登基為帝。
　　自十八歲初涉進江湖，嶄露頭角，今年已四十有壹，臉上已見滄桑，但依然豐神俊朗，神采奕奕，步履矯健，高視闊步，顯現領導王者的氣概。
　　“壹山還有更高山，小白奇才真超凡。”也許當年盜聖於“求才壁”上刻記的詩句，不單是描寫小白的天賦習武奇才，更可能是說他領導統治的才能。
　　已定於三個月後舉行登基大典，繁復的籌備工作，交由朱不三負責，絕不能馬虎。
　　從前的敵人，如今卻成了親近自己的“朋友”。小白入宮以後，先恰當地分配職份，以防紛亂。
　　但有壹個人，卻沒被分配工作，他是先帝名劍的弟子，也就是小白的師侄——馬虎。
　　滿以為跟隨小白後將前程似錦，惟是京城滿是舊雨新知，昔日敵人子侄圍住小白，馬虎自然備受冷落。
　　由朱不三安排自己居於“八墓莊”鄰近，萬貧歸壹的雜地——“赤蟲村”，茅舍破破爛爛，馬虎甚覺委屈，無奈只好接受。
　　輕輕把屋門推開，環目四周，只見屋內每處也被壹層層的塵埃所蓋，馬虎心裏壹再嘆息，完全得不到小白器重，委實難受之極。
　　馬虎他好明白，小白是個重情義的人，可是，這樣卻間接令馬虎大感失落，他心中已在盤算，要是壹段日子後改變不了甚麽，那就只好離開“劍京城”，不再留戀。
　　“這樣的屋，真的適合我居住麽？”馬虎心中充滿著不悅。
　　掩著鼻子，粗略地執拾壹下居所，也就罷了，隨即獨個兒走到街上去，舒散壹下心中郁悶。
　　馬虎果然是馬虎，人如其名，行事馬馬虎虎，總不積極努力，碰上不如意亦未刻意去改變。
　　四周住著千計貧民的壹條破敗村落，充滿貧窟破寮，四處臭氣薰天，滿布殘垣敗瓦，雜草紛陳，村畔的溪流倒也為臭味兒當了領導者，大家都索性喚它作“臭大河”，果真貼切得很。
　　馬虎獨自慢行，繞過惡臭難耐的“臭大河”，經過稀巴爛的壹排木屋，來到壹個破爛不堪的廟宇，廟宇向街的大門是壹座高大壯觀的木牌坊，門前有壹道用水磨磚嵌成的照壁，制作精美。
　　可是，這等精致的建築，如今只能從零落的敗瓦中透發出來。
　　大殿坐落於廟院中央，寬敞宏偉，整座廟宇雖然破落但氣派莊嚴，門前排有壹條長長的人龍，人潮洶湧，不論幼童壯士，婦孺老弱，手中也是拿著壹個瓦缽，滿面饑餓，呻吟不已，瘦骨磷晌。
　　“咕……咕……”的幾下怪聲從馬虎肚中響起，方才醒悟原來自己還未有東西咽下。
　　只是身無長物，肚裏空空如也，驟見眼前正有壹大群人龍在排隊領取賑濟米飯，若要填飽肚皮，這便是唯壹方法。
　　踏進人龍，排在尾後，再也顧不得甚麽，吃飽了才算吧！
　　“當！當！”的幾下鑼聲響起，已到了派飯的時辰，數個三十來歲的彪形大漢提著大鐵桶，匆匆從廟宇中步出。
　　馬虎耐心地跟隨在人龍之後，等了好壹會見，終於輪候到取飯的壹刻，可是這時馬虎才發覺手裏欠缺了必須的壹個碗。
　　沒有碗子，又如何能盛住米飯？馬虎呆呆的凝視負責派飯那些大漢，壹時竟不懂得如何面對。
　　馬虎不住搔頭，呆呆的道：“大哥呀，我可不必碗子，來吧，待我脫掉衣衫，就把米飯倒在上面便可。”
　　那大漢關心問道：“小子，新來的嗎？”
　　馬虎道：“對呀！肚子餓得很。”
　　只見那人把熱烘烘的白飯，倒在黑黝黝的粗糙木碗內，馬虎嗅到壹陣撲鼻的飯香，垂涎欲滴。正要伸手去拿，那大漢卻道：“哈……，真歡迎妳成為咱們壹分子。”
　　馬虎正要埋首吃飯，忽然手上的飯碗竟被人搶去，錯愕間，左右兩名大漢已挾著他，踏步離去。
　　馬虎亦懶得掙紮，畢竟飯原來就是人家的，只好任由那兩名大漢帶走，心中卻在想，究竟是誰如此豪氣，竟每天在這裏派發飯鏈。
　　被帶到壹所大宅門前，眼前平平無奇的建築，朱紅色的大門驟然打開，只見內堂滿是客人，燈火通明，五張木擡隨意擺放，四周已坐滿客人。
　　桌上佳肴美酒，堆得滿滿，馬虎看在眼裏，心想：“這裹有啥喜慶事，怎麽大排筵席？”
　　就在此時，陣陣充滿熱情的笑聲響起，轉身望去，壹個滿囗焦黃牙齒、面目醜陋，樟頭鼠目的約十二歲小孩正匆匆迎上來。
　　那小孩恭敬地道：“恭喜！恭喜！妳是新來的嗎？在下自我介紹，吾乃卑微小童仆壹名，外號豆釘。應該怎樣稱呼閣下呢！”
　　滿臉笑容的豆釘，極之熱情好客，壹上來便拉住馬虎的手，活像相識已久的好朋友壹樣。
　　馬虎自小練劍，手掌自然磨得滿是厚厚的繭，反之這小豆釘皮光肉滑，武功修為絕對好不到哪裏去。
　　白白的賜予飯鍵，又熱情招待，馬虎心裏暗暗感到當中必然有些古怪，天下間又哪裏會有如此便宜的事。
　　馬虎小心翼翼，隨著豆釘進房內，只見對方已拿出壹套綠色衣衫，向馬虎道：“這是給妳的新衣袋。”
　　說罷，又拿出數吊錢來，交在馬虎手中，笑道：“那是給妳暫用的，不必謝我面對此情此景，他不懂如何反應，壹切來得太容易、太簡單，反更令馬虎加倍小心起來。馬虎終於禁不住問道：“我跟閣下素未謀面，何故處處照顧，我可壹頭霧水啊！”
　　豆釘笑道：“好哥哥，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咱們幫主‘飛鷹’是整個‘赤蟲村’之首，誰初來這裏，幫主必然先禮待壹番，算是客盡地主之誼為人客洗塵吧！”
　　“飛鷹大哥成立了‘飛鷹幫’，為的是要接濟新來的各方貧苦兄弟，助大家先安頓好壹切。幫主沒有甚麽特別要求，只要妳能夠在‘劍京城’內立足，好好的奮鬥上進便是了。自小白以‘劍京城’為全國京師，從四方八面湧來，意欲大展拳腳的少年實在不少，咱們只是盡壹點力照顧壹下罷了。”
　　只得十五歲的飛鷹，竟然憑壹己之方便建立“飛鷹幫”，並不太笨的馬虎，大致已明白他的意圖。
　　在京城中建立勢力，籠絡那些初進城找尋機會的小子，從而挑選出色者為幫派效力，也就能令勢力不斷擴張。“劍京城”群雄雲集，小白登基之初正是最混亂時期，每壹幫派的基礎也必須在這階段打好。
　　豆釘說罷，壹手拉著馬虎，往大堂的飯桌走去。
　　驟見桌上壹鍋又壹鍋的，或是酒菜、或是魚肉，豐富非常。
　　豆釘向馬虎笑道：“隨便吧，酒微菜薄，懇請切勿見笑。”謙虛得可以，這豆釘的誠意也真的能感動人。
　　馬虎見狀，壹時也不如怎麽應對，但肚中不停作響，再也管不了許多，還是吃吧！馬馬虎虎吃個飽便是了。
　　大口大口的吞下美點，盡情把肚子填得飽飽脹脹。直至半個時辰以後，方才停止。馬虎吃罷，雙手不停的搓弄著肚子，滿足得不得了。
　　豆釘嘻嘻地笑道：“恭喜，恭喜，恭喜馬虎好兄弟加入了咱們‘飛鷹幫’，從此以後，咱們同甘共苦，有福共享，有禍同當。不論上刀山，下煉獄，不離不棄，互相照應。”
　　豆釘身邊眾大漢聽罷，齊聲高呼：“好啊！好啊！”
　　馬虎錯愕萬分，心裏正充滿無盡疑惑，暗暗想道：“甚麽，我何時承諾了妳們加入飛鷹幫？”心中不免感到對方有點兒強人所難，甚至可說是乘人之危，總之要妳加盟便是。
　　豆釘嘻嘻笑道：“馬虎大哥，妳吃罷咱們的飯菜，受了咱們的恩惠，就已成為了咱們飛鷹幫的壹分子了。”理直氣壯的因由，實在教馬虎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拒絕。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教自己被迫成為了“飛鷹幫”的壹分子，到底“飛鷹幫”是壹個甚麽樣的組織？他們又有甚麽目的呢？
　　昔日“神、武、法、皇、異、海、狂、農”四國四族，目下都幾近盡歸小白所有，天下形勢大定。
　　但原來江湖之中，亦崛起了無數新勢力，京城之內壹時間有著無數異軍突起的幫派，其中之壹便是“飛鷹幫”。看來小白的皇位，將會受到壹連串新沖擊。
　　飛鷹以“劍京城”作根據地，開幫立派，以食肆酒樓及運輸兩大行業作主要經濟來源。
　　運輸業因京城突然興旺起來，故此競爭猶為激烈，不時惹起沖突、仇殺，血腥之爭無日無之。
　　幫眾多是貧苦大眾，以當苦力為生，凡從外地初至“劍京城”者，必然受到“飛鷹幫”
　　所招攬。
　　除卻表面正當的運輸和飲食兩大行業外，“飛鷹幫”在“劍京城”內真正最重要主宰的，卻又是另壹種“特別行業”。
　　這個行業，最受作奸犯科者歡迎。
　　飛鷹利用城內運輸網絡，組成了嚴密的路線，偷運被通緝者逃離“劍京城”，助他們逍遙法外。
　　而運送目的地，就正是“罪十八島”。
　　任何人如在京城犯案，受到緝捕，只要搭上“飛鷹幫”的路線，逃往“罪十八島”，便能重過新生活。只要妳能負擔昂貴的逃亡費，“飛鷹幫”絕對樂意為閣下效勞。
　　愈多的人湧入“劍京城”，自然愈多犯罪機會，“飛鷹幫”的勢力因而愈是龐大。只是妳成為了“飛鷹幫”的幫眾，就得要為幫會鞠躬盡瘁。“飛鷹幫”已共有三萬余幫眾，實力絕對不能忽視。
　　“丟妳媽的死龜孫，穿上華衣，手提寶劍，如此的富貴大少哥兒，還來參加‘飛麻幫’幹嗎？回家去吸妳奶奶的臭奶奶吧！別來阻咱們窮人家發大財啊！”
　　不停嘴的汙言穢語從馬虎身後響起，回頭壹看，只見身後還另有兩張桌子，分別坐了兩個人。
　　左邊的壹個身穿錦衣華服，襟釘明珠，手中還提著壹柄寶劍，劍柄呈龍形之狀，鞋身九龍圍繞，顯見是豪門公子爺，氣派非凡。
　　右邊的壹人粗衣麻布，身上衣衫破破爛爛的，口中不停的吐著汙言穢語，壹看便知絕對是窮光蛋。
　　他們也跟馬虎壹般，是今天才被招攬加人“飛鷹幫”，二人只得十七、八歲的年紀，少年懷誌，加人“飛鷹幫”就是望有出人頭地的壹天。
　　身穿華服的名叫花少爺，另壹位名稱是“窮徒”，四目都炯炯有神。
　　果真人如其名，壹看便知是龍或蟲，窮徒窮得可憐，花少爺真氣十足，壹看便知嬌生慣養。
　　窮徒不停口的搶吃桌上佳肴，邊吃還邊咒罵個不停，他，絕對看得花少爺不順眼，或是妒忌、或是討厭。
　　而花少爺卻對他的行為不揪不睬，自顧自的，輕輕提著酒杯，細意品嘗，壹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馬虎把壹切看在眼裏，全沒半分表示，但他絕對看得出豆釘只看重他們三人，也就是說，以武學修為的高低來分出等級，“飛鷹幫”渴望的人才，是懂得拼殺的人。
　　“劍京城”內，數十大小幫派爭個妳死我活，武力成為解決壹切難題的必然關鍵。
　　敗了，不是死就是被吞並，弱肉強食，勝利者取得壹切榮耀、權勢，寸土必爭，“劍京城”是實實在在的英雄地。
　　飛鷹只是十五歲的小子，但“飛鷹幫”憑著急速膨脹，已儼如京中第壹大幫派，絕對不能小覷。
　　在小白未回城之前，“飛鷹幫”或明或暗已摧毀、消滅了合共十二個不同幫派，斬下了數千首級示眾。
　　飛鷹卻在眾多爭戰、殺戮中，從未正式跟任何人交過手，他究竟是壹等壹高手呢！還是只單單是鑄制神兵奇人呢！
　　馬虎曾在小白口中聽聞飛鷹的事跡，他沒有把加入“飛鷹幫”當作壹回事，因為馬虎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他這最低微的新加盟小子，有壹天向幫主挑戰，摘下了對方頭顱，“飛鷹幫”豈不就是歸他所有麽？
　　也就是說，飛鷹從前壹切，都只是助他建立大業而已，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飛鷹，該死的時候妳便出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