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美妙的開始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攻城之戰如何?
四皇八侯三十爵爺抵擋得住“窮兵”麽?
不怕啊,還有余弄仁有的“神風笑”,“窮兵”不可能擋得住的。
從“皇禦園”走出,穿過“皇宮”,直出城池大街,原本只是不太遙遠的路,只要全力提氣疾走,皇玉郎很快便能抵達城樓,很快便可以得悉大戰結果。
可是,皇玉郎離開“皇禦園”後,過了許久仍未到城樓去,因為他實在走得好慢。
輕功極高,腳步卻慢,甚至是只稍稍移動腳步,踏在壹大堆血肉旁邊,瞧得目瞪口呆。
皇玉郎認得,躺在“皇宮”前白石欄桿上左邊的,是名為小冬公的小太監,他平日最愛偷吃,九以最油膩的最合胃口,但從今以後,他再也吞不下甚麽,因為他的口已分開了。
上唇與上半邊頭顱掉在四尺外的梯級上,下唇與下半身則伏倒在白石欄桿之上,死狀十分可怖。
“真龍殿”內,“須彌座”上有半邊熟悉的人頭,人頭之下還有下身,可見他從宮外壹直奮戰,雖半個腦袋掉了,但仍希望擋住敵人,免得敵兵侵入“真龍殿”,破毀“龍座”。
皇玉郎替他合上獨目,好生難過,四皇爺中的皇千世死得好慘,也死得好壯烈。
在皇千世身旁,還有三具穿上好像是侯爺錦服的屍首。為甚麽偏偏說是好像,連皇玉郎也不能肯定麽?
當然不能肯定,因為三具屍首都被燒得焦黑如炭,只能從模模糊糊中憑著對衣衫零碎印象。那些五官、特徵都被燒毀難以辨認,可怖得命人不寒而栗,委實太殘忍。
“真龍殿”上,死的情壹色都是“皇國”中人,壹共有三十二具屍首,把整個“真龍殿”弄得血腥沖天!
光,從門隙中穿透照射。
當光線自殿門縫隙照進來的時候,竟便皇玉郎有種暈眩的感覺,似在孤舟上蕩漾,暖意不來,只覺孤清微寒。
“真龍殿”的四周都是又高又大的“龍門”,把外頭燦爛陽光阻擋了,教人覺得特別幽暗。
從殿內走出去,仿如從黑暗中投向光明,更像渾噩在無知裏,慢慢面向現實,瞧得壹清二楚。
皇玉郎踏出“真龍殿”,雙手推開“龍門”,鼻端立時襲來壹…腥臭氣味,濃烈得中人欲嘔。
內力驚世、定力驚人的天下第壹高手皇玉郎,待“龍門”開盡,腦袋裏竟然轟的壹聲,壹時只覺心跳幾乎停頓下來,雙腳發軟,喉嚨乾澀,雙唇顫抖,支持不了便坐在地上。
眼前所見,何止觸目驚心,絕對比任何事物更驚怖、更震撼!
偌大的“聖皇廣場”上,堆滿文武百官的屍首,“皇衛軍”的斷屍重重疊疊,混在其中。
屍疊屍的,不能說屍山,屍海可能較為貼切,相信有近十萬人身首異處死得甚是狼藉!
那些屍身上的血早已乾涸,不是燒焦便是皮開肉綻,斷足折頸,沒有壹個死得完整。
最頂之上,是四十壹個人,頭別屬於餘下的三皇八侯及三十位爵爺,死得清清光光,壹個不留。
他們的眼目都瞪得好大好大,像是死前看見了教人不能相信、接受的可怕事實,這事實已在皇玉郎眼前了,但他卻看不見。
此刻的他腦際壹片空白,就只有血啊、屍首啊,又或留下四個大字在腦中--“皇國”完了!
良久,皇王郎才能稍稍平復過來,他掙紮起來,再看個清楚,對了,在壹大片屍海之後,好像還有其他。
騰飛躍高,落在“真龍殿”瓦頂之上,張目遠望,他媽的,壹個又壹個的臣子、“皇衛軍”、百姓都俯伏下跪,額頭貼在地上,但偏偏卻不是向著“真龍殿”的方向。
數以萬計的“皇國”臣民,僥幸未死,壹排又壹排的俯伏,向“真龍殿”的相反方向下跪,而接受跪拜的人,坐在壹張從另壹大殿取來的“龍椅”之上,而“龍椅”之下,則全是屍首。
把被殺的“皇國”臣民疊起壹層又壹層,足有十數尺高的基座,自己則大模大樣的壓坐其上,逼令其他的臣民在烈日下向他下跪、磕拜,誰敢不從,便立即斬殺。
這不可壹世的人,當瞧見皇玉郎時,冷哼了壹聲,臉色黑裏泛青,就像寒冬的沼澤,令人望而生畏。
當然,在皇玉郎眼裏,是另壹種的討厭!
皇玉郎憤然道:“是……妳!”
那人手拿著壹個“神風笑”,漠然道:“是我,壹手把皇玉郎及‘皇國’弄垮的人,余弄仁!”
原來替皇玉郎制造“神風笑”對付“天法國”敵兵的余弄仁,竟是禍心?是敗戰關鍵。
皇玉郎壹直器重、信任的余弄仁,切切實實的出賣了他,這強烈的畫面,讓皇玉郎推算到許多許多“敗亡過程”。
他壹直依賴余弄仁的“神風笑”炸殺“窮兵”,但要是“神風笑”突然失靈,完全失去效用……當三十萬敵兵源源攻來,“神風笑”不能發揮威力,“皇衛軍”措手不及下,必然被攻得崩潰。
更糟的是,若然余弄仁反過來以“神風笑”攻擊,令“皇衛軍”變成內外受襲,那就壹定完了!
好明顯,皇玉郎猜測到的都與現實相距不遠,在狂傲的余弄仁身後,有壹個粉白臉的異國人,他身後背著壹個用厚皮包裏著的大箱子,大箱子有管子壹直相連,接駁到他手中的槍管子。
拜千戶笑道:“昏君,妳‘皇國’今日覆沒,除了‘神風笑’以外,別忘記還有我拜千戶的‘火龍槍’啊!”
壹手在槍嘴燃點火焰,另壹手壓動背後大箱子上的壹個按掣,突見“火龍槍”即時噴出烈焰猛火,沖天焚燃,熱氣四散,顯而易見,這就是把死去的反抗者燒焦之神兵。
拜千戶狂笑道:“甚麽中土天下第壹高手,哈……讓我給妳見識壹下咱們‘江川藩國’的寶貝‘火龍槍’吧,只需壹點‘猛火油’,便足以把武功最強的高手壹下子燒成焦炭,嘻……‘曲邪’老兄,妳也很快就會跟頑抗不肯下跪的臣民壹樣,變成好醜、好惡心的黑炭哩。”
皇玉郎親眼目睹“火龍槍”的威力,再瞧瞧余弄仁手中的“神風笑”,不期然更明白箇中關系。
“火龍槍”、“神風笑”根本就是同出壹轍的火器砷兵,看來余弄仁早與“江川藩國”
的人有親密聯繁,說是他自己發明的“神風笑”,可能只是從別人的神兵中變化過來。
皇玉郎的估計沒錯,從中也解釋了為何在“壹萬險”的小白,當追向海上那不凡聖子戰船時,對方竟射來“神風笑”阻截,壹脈相承,不凡聖子與拜千戶根本都屬“江川藩國”戰士。
余弄仁笑道:“昏君啊昏君,妳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只借助我的‘神風笑’便殺敗‘窮兵’,哈……太簡單吧,我余弄仁要攻占貧困的‘天法國’當大王,為何不掠奪資源豐富的‘皇國’呢?妳倒忘記了本座的姓名啊,‘余弄仁’,我就是最愛愚弄人的智者,哈……”
余弄仁大笑,拜千戶狂笑,在他們身旁、下面四周的“忍士”、“窮兵”及失掉雙目的“精髓院”隨從,都笑得彎了腰,捧腹難耐,愚弄人當真好玩,實在有趣。
當然,正因為被愚弄的是天下武學第壹的皇玉郎,這就更覺可笑,這蠢事必然“流芳百世”哩!
被嘲笑、恥辱,笑聲響遍整個“皇宮”內外,這些比刀刃更鋒利的武器,壹刀又壹刀的割傷皇玉郎身心,教他痛得仿如削肉切腹,頭腦爆裂撕毀,眼眥竟裂出血來。
無可否認,“皇國”是在他領導下被滅亡的,難辭其咎,皇玉郎壹世英名也盡掃地了!
“妳根本就不配當霸者大王!”身後,又響起了洪亮的聲音,皇玉即永遠也忘不了這聲音,充滿霸王氣概,當然就是伍窮。
他與身後的“窮兇極惡十兄弟”壹同截斷了皇玉郎的後路,正是前有龐大殺力,後退無可退,皇玉郎已到了極險絕境。
伍窮傲然道:“為王稱霸,是統領大地,必須雄才偉略,機心大智。皇玉郎,妳原來只是個武者,對武功上的鉆研,跟園林設計壹樣,心思縝密,只可惜,妳只對死物的擺弄有心得,人是活的,人心更是極為險惡,要懂得掌握,除非妳是出身寒微,方才會深入了解。就如妳這些皇族子弟,半生富貴,活在安樂窩中,又怎明白人間險惡!”
伍窮的當頭棒喝,皇玉郎終於明白他與伍窮之間的分別,為何伍窮會比他便適合當皇帝了!
亂世爭雄,出賣、利用、合作、吞並……玩弄權術,是必須的能耐,自己出身皇族,從小到長大,哪會有人敢欺騙他。血液裏欠缺了人心的詭詐,也就永遠適應不了當前形勢。
皇玉郎從沒想過他信任的余弄仁會愚弄自己,出賣他,只壹廂情願的想著此人“應該”
滿足他的所求,沒首先以小人之心去算計對力,更沒有設下補救之法,終引致壹敗塗地。
伍窮漠然道:“春冰薄,人情更薄;江湖險,人心更險!活在大富大貴的皇族公子爺,又哪曾領略過被出賣之苦,終於,第壹次被出賣,代價便是輸掉整個‘皇國’,永不翻身!”皇玉郎雙目已壹片血紅,羞愧交集下,他的怒火已狂燃起來,殺人沖動已到沸點。
余弄仁笑道:“別發火啊!立即給我跪下,向瓜分‘皇國’的咱們三人磕頭,否則,從這‘聖泉廣場’壹直綿延到‘皇宮’外大街市集,百萬下跪求饒的臣民,就會因妳而被斬!”
拜千戶嘻笑道:“別胡來啊,妳殺我們壹人,大夥兒就十倍奉還,殺妳十個無辜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嫩,好可憐哩!”
伍窮在身後怒喝道:“跪!”
皇玉郎沒有跪下,也實在不能跪,因為他的盛怒,已把自己幻化為壹把刀,壹把光芒大露、殺性跳躍的“殺刀”。
驟變遽然來!
突然間,皇玉郎變得光芒萬丈,像太陽壹樣威烈。
那壹道刀芒,猶如烈日當空飛射出來的金矢,從“真龍殿”瓦頂之上,射前猛沖,像似壹…疾勁的龍卷風,把光芒瞬間降落人間,把提刀截殺的人都融化了。
刀芒的殺力,竟然令擋者觸及處都融化毀爛,有的“窮兵”手被溶掉,有的“忍士”
頭、胸也融化壹截,殘體斷肢,只憑來自皇玉郎的“刀芒”火熱內勁。
為了截住這瘋狂“刀芒”,只好殺人,殺無辜的“皇國”已下跪投降的百姓!
妳殺我壹個,我殺妳十個,來吧!
壹時間,淒厲慘嘶聲此起彼落,同時,咒罵怨聲也起伏不停,罵個狗血淋頭,人聲鼎沸愈更混亂,加入痛罵的人不斷增加。
“賤皇帝,別連累咱們陪妳死啊!”
“妳這昏君,治國無力,壹切只因妳而起!”
“快束手就擒,快點死救救大家好了!”
“‘皇國’完了,別再害大家啊!”
百姓的怨恨聲不斷轟入耳中,皇玉郎心頭大受打擊,痛不欲生,痛得不能再痛,唉,還有活下去的原因麽?
連臣民百姓都唾棄自己,社稷又已被瓜分,長嘯壹聲,皇玉郎突然好想死,好想求個解脫。
“死不足惜!該死!該死!”完了,壹切都成空,只落得遺臭萬年的無能指摘,罷了,就讓大家來取我性命好了!
皇玉郎殺力雖強,但總難敵群眾的“苦口婆心”,大家都好想他死,他只好壹死以謝天下。
壹刀、十刀、壹百刀,身上的刀傷愈來愈多,他已放棄緊握生命,任由如狠似虎的敵人來掠奪。
突然傳來壹陣馬匹鐵蹄聲,不知從哪裏竟同時跑出數百匹“皇馬”來,把撲殺向皇玉郎的人都撞開。
“來吧,咱們還有明天!”誰在說話?
皇玉郎雖然能與馬兒溝通,但並不是以人的語言對話啊?
壹頭“皇馬”的馬腹之下,突然鉆出壹個人來,他跟皇玉郎不壹樣,他出身極貧困,深明人心險惡,更清楚不怕壹萬、只怕萬壹,如“皇國”戰敗,他應該如何逃命,如何在最後關頭搶救皇玉郎。
他的名字是太子,壹手拉師父皇玉郎上馬,疾沖逃去。
“神風笑”、“火龍槍”同時出擊追殺,但火焰、爆炸,全給比任何人都更忠心的“皇馬”擋住了。
壹頭又壹頭的精忠“皇馬”被炸得血肉模糊、支離破碎,但它們卻絲毫不懼,前仆後繼的擋住“神風笑”、“火龍槍”。
皇玉郎在馬上失笑道:“哈……朕最後的知己,竟然是壹群畜生,原來畜生比人更懂得付出,畜生啊畜生,來吧,朕領著大家壹同殺出‘皇京城’,殺啊!”
皇玉郎、太子,兩人與數百匹“皇馬”,穿過“皇宮”,直奔向聖城大街,兩旁跪下的百姓依然不敢擡頭、不敢亂動,阻擋的敵兵都不敢直櫻其鋒,只胡亂斬殺跪下的百姓欲逼降皇玉郎。
皇馬疾走奔馳,數百匹神駒沖向城樓,再壹躍而下,直奔出“皇京城”,離開險地,告別傷心城!
現在,皇玉郎身旁,就只餘下徒兒太子了。
太子好快樂,因為皇玉郎已身陷無依逆境,他壹定會被迫發奮,而太子他也就可以學到最需要的東西。
今天,對太子來說才算是個開始,美妙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