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李默然對這些已經知道的信息不感興趣，他挑挑眉對異世界的審訊方式感到驚訝，就是不知道那種叫辨誑的妖獸好不好契約。
　　按道理來講，有這麽牛叉的妖獸存在，是忠是奸不很容易判斷出來嗎？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德不配位的家夥？
　　轉念壹想，他似乎明白了。
　　首先異世界崇尚實力，若是擁有的妖獸等級比辨誑更高更厲害能壓制住，它可能就發揮不了什麽關鍵作用；再者就是像自己那樣擅長混淆視聽，辨誑不也沒判斷出來嘛。
　　由此看來主審官在整個庭審過程中尤為重要，好處是哪怕證據缺失，都能盡量清晰地將真相公布於眾；缺點是萬壹主審官有包庇私心，只要壹敲錘子就再也沒有翻身機會了。
　　“徐菀，李默然提供給妳每個月至少三百靈石生活費，妳是否像傳聞所說，用這筆錢包養了葉楓？”
　　“是，葉楓出身孤兒本來就沒錢，第壹年好不容易湊齊學費以後連飯都吃不上。我們確定關系以後，他的學費丹藥費用以及生活費都是我出的。”
　　“換句話說，李默然所付出的除去初次購買高級丹藥六十萬靈石和妳第壹年學費外，剩余四百三十二萬三千八百靈石，都是由妳們兩人七年時間共同花銷，對嗎？”
　　都被問到這份兒上了，徐菀已經豁出去臉面不要，很幹脆的回道：“對，葉楓花的比我還多，不管是衣服鞋襪還是通訊器、丹藥，他買的都比我的好；就連吃飯都是他吃得多。如果要還錢，我和葉楓得三七分。”
　　很意外的辨誑沒有示警，說明她確實把大部分錢花在葉楓身上了。嗚
　　財產糾紛到此結束，徐菀很配合所以城主精心準備的大部分問題也沒派上用場。藝
　　李默然起訴徐菀詐騙罪成立，邏輯清晰證據充分，接下來就看審判員們商議後怎麽判了。V
　　“徐菀罪名成立，如果妳還有什麽信息可以提供立功減輕處罰，請現場提出，過時不候。”按照慣例，城主敲敲錘子提醒了壹下。I
　　畢竟審訊的都是馭獸師，這壹行的水比普通人深多了，但凡有壹個想減刑的說出點什麽有價值消息，順藤摸瓜說不定還能查到大案子。I
　　徐菀心裏很慌，她本以為能把葉楓牽扯進來擋壹擋，沒想到城主全然不提那回事，提問完就直接宣布結果了。⑻
　　罪名成立會怎麽樣？他們商量完以後會怎麽判？扒
　　“不、不，我不要坐牢！”她壹想到傳說中可怕的監牢就渾身打哆嗦。另
　　麻的，虧得自己絞盡腦汁想了那麽好的反轉計劃，竟然沒能用上！q
　　果然還是吃了階層的虧，剛邁入馭獸師的圈子對這壹行規矩半點不懂，否則也不會在庭審上出這麽大醜……i
　　徐菀又害怕又懊惱，不是後悔幹了不好的事情而是後悔沒能好好處理掉李默然這個大麻煩，她心裏胡思亂想著突然反應過來，忙站起身叫道：“城主，我要戴罪立功爭取減刑！”柳
　　還以為上半場結束，等著看下半場審訊葉楓妖獸襲擊案的吃瓜群眾頓時怔住，本來正準備起身喝水、活動筋骨順便上衛生間的動作停住，又都帶著對瓜的向往坐下來聽著，希望還能看到更大的瓜田。異
　　城主聽到這話也楞住了。
　　最後那句通常是審訊完畢以後的場面話，壹般很少能得到什麽額外線索。
　　“徐菀，妳有什麽想說的？”與諸位大佬對視壹眼，城主又壹屁股坐回去，準備隨機應變對她進行提問。
　　被葉楓的雷獸拍下巨船後又被救醒，她還琢磨著怎麽把謊話圓回來，好讓李默然撤訴躲過壹劫。
　　於是立馬找機會通過奧列托與學院高層聯絡上，共同商議好反轉洗白計劃。
　　此時被逼到絕境，徐菀突然聯想到之前廖偉等人為了給奧列托出頭，對李默然下毒手卻陰差陽錯害得葉楓中毒事件。
　　串聯到壹起，她就有個大膽的想法——揭露伽利南學院裏的黑幕！
　　相比之下，自己不過是心機婊了壹點，騙了個傻蛋吸血又用他提供的靈石包養了個白眼狼，就算名聲難聽了點很丟臉，也不是什麽毀天滅地的大事。
　　自始至終傷害到的始終只有李默然壹個人，而且他也只是損失了靈石，沒有被謀財害命。
　　伽利南學院可就不壹樣了！
　　尤其是金牌導師奧列托拉幫結派，像今天那種為了給他出氣，公然下毒坑害人都算小事不值壹提。若不是被靈霄宗的貴客們發現並將罪魁禍首揪出來，葉楓不就得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咽，自己背鍋了？
　　“伽利南學院跟畢業的馭獸師之間勾結，不但提前泄漏買賣考核內容，還利用馭獸師身份和權力打壓競爭同行；
　　像廖偉、於紅葉他們那樣打擊報復的行為多不勝數，受害人多為求助無門的普通人。
　　我聽說廖偉為了維護伽利南學院的名譽，暗中害了很多言行激進的遊行者，最近兩天很多起失蹤案裏，就有他幹的……”
　　壹心想為自己減刑口不擇言的徐菀壹開口就是王炸，絲毫沒想到現場諸多通過學院路徑上岸的馭獸師，甚至那些身處高位者就是利益網鏈條上的壹員。
　　果然，她連珠炮噴射出來，整個大廳頓時陷入壹片寂靜。
　　李默然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她。不是……妳也沒掉進大海裏去啊，怎麽腦子還進水了？
　　難道德不配位光環被擊散以後沒有先天優勢，連智商都會下降？
　　為了減刑，妳可以舉報奧列托拉幫結派可以說那些馭獸師以權謀私，可妳當著靈霄宗的來客以及京都各世家長老、城主、盟主的面說有人買賣考題，這可不是小事兒啊！
　　“我說怎麽王朝的馭獸師考核結果壹年比壹年不盡人意，竟然有人連考核內容都買賣？而且竟然是壹個小小城鎮裏的普通培訓學院。”
　　王平朗頓時來了興趣，偏巧，今年雍州王朝負責擬定考核內容的，正是宗主面前的紅人——二殿下蕭玄宸的宗族。
　　此時不趁機踩上壹腳，豈不是對不住塞到腳底下的好機會？
　　於是，他意味深長看了壹眼身邊的丁芷瑤，冷笑道：“既然連買賣考核內容的事情都能做出來，我作為靈霄宗的執事，不得不懷疑妳們雍州王朝的馭獸師選拔是不是有更多貓膩。
　　眾所周知，馭獸師的戰鬥力關系著王朝根基穩定。
　　而選拔馭獸師自然是重中之重，如論怎麽謹慎都不為過！
　　諸位，辨誑既然並未警告說明所言非虛，壹個剛入門的小小馭獸師都能知道這麽多內幕，足於見得這僅是扯開醜聞壹角，既然知道了，必須追查到底絕不能姑息！”
　　聯手給二師兄蕭玄宸點壓力，丁芷瑤自然很樂意。
　　她面色凝重點點頭附和道：“王執事說得對，馭獸師的選拔和培養關系重大。
　　靈犀城在整個雍州王朝都算不上大都市，伽利南學院更是個十八線小培訓基地，不但能買賣考題還能左右公職人員，以權謀私打壓百姓草菅人命，細想想實在讓人覺得恐怖。
　　也難怪葉楓能當著眾人的面，幹出那麽齷齪的事情來，顯然雍州王朝的風氣有些不太好，自視高人壹等就為所欲為。
　　我這就聯絡師尊，讓他務必派專人過來輔助調查。
　　說不定……每年十六歲的統壹測試都有貓膩，才會讓眾多原本有能力、諸如李默然這樣自主覺醒的馭獸師埋沒才華呢。不調查個水落石出怎麽行？”
　　宗門選拔人才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不讓各個王朝有機會培養自己的勢力，他們占據穩定的腹地位置，只需要做好依附工作繁衍壯大種族貢獻更多新鮮血液即可。
　　馭獸師考核弄虛作假，這能不讓宗門起疑心嗎？
　　大廳裏的氛圍直接降到冰點。
　　城主等壹眾大佬連笑意都擠不出來了，心裏都在飛快盤算著，怎麽才能躲過壹波來自於靈霄宗的清算。
　　唯獨傻不咧咧的徐菀還沾沾自喜，見眾人徹底安靜下來沒人再盯著她嘲諷，心裏松了口氣。
　　放出重磅炸彈，自己那點小破事兒果然就不會被人盯著了。
　　即便是今日巨船上的庭審被放到線上，也壓不過買賣考題、公職人員仗勢欺人草菅人命之類的新聞，到時候自己就是個小透明，安安穩穩貓過這段時間，等著熱度下去就好了。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從現在開始，我將提供護衛隊看管實名舉報者徐菀，請問諸位，她的庭審結束了吧？”王平朗壹揮手就有四名穿著靈霄宗統壹服飾的護衛上前，將她團團圍住。
　　我次奧，不愧是靈霄宗的馭獸師都特麽好帥！
　　徐菀沒察覺到不對勁，偷眼看看把自己圍住的帥哥竟然還小小花癡了壹下。
　　然而她很快就意識到似乎哪裏不太對了。
　　因為，壹左壹右兩位大帥哥直接用不知什麽東西把自己的胳膊固定住，拽著就要往外面走。
　　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
　　四名侍衛嚴陣以待把她拖下去的時候，徐菀才理解到真理，整個人腦子懵懵的問道：“我、我舉報這些能減刑嗎？我可以把錢都還給李默然的，還有、還有葉楓打傷我的事情還沒……”
　　沒人回應她。
　　庭審過程中時不時鬧哄哄議論紛紛的人好像瞬間都變成了啞巴，就連走路都靜悄悄的生怕發出聲音。
　　宣布暫時休息，片刻後再審理葉楓行兇案之後，城主急匆匆起身離去。
　　很快大廳裏就只剩下李默然還在裝不諳世事的傻白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玩著壹根羽毛筆。
　　甲板上迎面吹來帶著鹹濕氣息的風，夕陽已經有壹半墜落海水裏，鋪出壹片金光璀璨，景色壹如既往優美。
　　“真沒想到，此行竟然還有意外收獲呢。”
　　王平朗笑得臉上都是皺紋，轉過頭看著被夕陽鍍上壹層金色的丁芷瑤，壓低聲音問道：“小殿下覺得，這件事會怎麽處理？”
　　丁芷瑤笑得沒心沒肺，“還能怎麽處理？肯定是雷聲大雨點小，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都是慣用套路嘛。
　　二師兄確實太貪了些，即便是油鍋裏的靈石都想抓壹把。
　　不過，他現在可深受師尊器重，就算王執事把徐菀保護的再好也沒用。二師兄可不會讓這種屎盆子砸在身上，不出意料很快徐菀就要沒命了。”
　　王平朗知道她不可能順著自己的話附和，免得不小心跳了陷阱中了計。
　　可主動送上門的好機會若是聯手把握住了，回到宗門大殿下肯定會更高看自己壹眼。
　　“唔，您想啊，買賣考題這種事連普通學院的小學員都知道，那說明還有更大更多隱秘沒爆出來呢，說不定，雍州王朝在故意示弱呢。”王平朗瞇著眼看波光粼粼的海面，冷笑道：“小殿下剛才不也點題了嗎？咱們把徐菀帶回去，您意下如何？”
　　丁芷瑤秀眉壹挑，“怎麽？王執事想把她當證據，呈遞到師尊案頭上？”
　　“口說無憑，有活生生的證據也免得有人說咱們故意構陷，這事兒，絕對經不起深度調查。”
　　她沒搭話，心裏在盤算此次若聯手大師兄，利用徐菀爆出來的黑幕扳倒大紅人二師兄的概率有多大。
　　靈霄宗宗主有十三名弟子，在他老人家嫻熟的馭人之術下，可以允許十三名弟子明爭暗鬥甚至是爭奪地盤權謀博弈，但他高高在上決不允許自己的統治權受威脅。
　　挑撥，自然要選最有誘惑力的方向。
　　“雍州王朝故意示弱”，王執事篤定的幾個字就把問題上升到另壹個層面——二師兄蕭玄宸極有可能利用宗族，試圖將雍州王朝培植成自己的後盾。
　　利用選拔馭獸師造假，故意營造出王朝壹代不如壹代的假象來迷惑諸多宗門，讓大家都放松警惕卻暗中挑選走最好的苗子培育，等到時機成熟……
　　嘿，這可是妳王平朗說的！
　　“二師兄圖謀甚大，若是連給各宗門輸送新鮮血液的路子都給堵了，怕不是還想再來壹場五百年前的大戰。”丁芷瑤順著王平朗的話，又暗搓搓給加了點料，嘆氣道：“以史為鑒不得不防，我確實太年輕沒有王執事考慮的周全，那就派重兵看守盡早帶徐菀壹起回宗門吧。”
　　兩人在甲板上妳來我往的試探後暫時達成合作，大廳裏第二場庭審也即將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