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審訊”

　　這壹幕應該是很恐怖的。
　　設想壹下，在陰暗寂靜的房間裏，窗外是壹輪血紅圓月散發出詭異紅光；
　　沒有其他光源，沒有其他聲音，只有壹聲比壹聲沈重的呼吸從人形輪廓後傳出來。仿佛年邁瀕死的老人發出眷戀世間的彌留聲；又仿佛夜色中尋找食物的野獸。
　　人形輪廓由遠及近，借助窗簾厚重質感營造出龐大的陰影和壓迫感。
　　妳只能眼睜睜看著聽著，全身動彈不得。
　　孤獨、恐懼和絕望漸漸籠罩整個房間再壓下來，除了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外只有未知發出的詭異呼吸聲，無法逃離甚至讓人不敢呼吸！
　　如果恐嚇目標人物不是姜晨的話，對方肯定已經嚇得上下牙直打架了，可惜姜晨沒覺得特意營造渲染的氛圍有什麽恐怖的。
　　他還是動彈不得，看著那個人形輪廓配合著呼吸聲起起伏伏，甚至還有心思走神。
　　他想房東太太選的窗簾顏色還挺好看的，跟整個房間色調搭配非常好，既漂亮又不突兀。新租住的房子得置辦些軟裝物品，窗簾要不要也考慮用藍綠色？
　　幸好家裏兩只貓都不拆家，要不然用這種帶刺繡的窗簾，很容易被貓當成爬架抓來抓去……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同壹個女鬼，是的話可能怕挨揍不敢靠太近；不是的話可能路數不壹樣，反正它就躲在窗簾後面玩躲貓貓順便“恐嚇”。
　　姜晨依舊被封印著不能主動出擊，他覺得極有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反擊把女鬼揍得太慘，所以今天晚上到了它們的主導“地盤”就不給自己解封了，動不了就不能揍鬼了嘛。
　　它樂意玩捉迷藏就折騰，正好井水不犯河水，自己就躺在床上任由思緒像脫了韁的野狗肆意狂奔。
　　“哈！我可真是個天才！”小白貓撅著屁屁搗鼓好壹會兒，終於連接上任務世界數據庫，順利把自家宿主的源代碼數據翻找出來。
　　許多不斷跳躍的數據組成壹個人形，它舔著爪子認真觀察，幾秒種後壹條紅色如同蛛絲般的異常代碼壹閃而過。
　　絨團子動作更快，壹爪子拍過去把異常代碼揪出來，然後它就看到任務世界裏自己從宿主身上挑起壹絲紅色如煙似霧的東西。
　　“O(∩_∩)O哈哈~”
　　小白貓叉著腰得意的笑，下壹秒圓腦瓜上就冒出壹團火苗把那縷紅色燒了個幹幹凈凈。
　　紅色煙霧消失瞬間，夢境中的姜晨正想到要不要給貓總找個母貓作伴的時候，突然覺得身上壹輕——封印解除了！
　　這不有的玩了嗎？
　　他往地上看了壹眼，床邊放著些木頭但沒有隊長特意控制的火苗，看來夢境不兼容其他超凡者的能量。
　　但隨手壹摸，嘿，枕頭下面的匕首還在；
　　不打擾女鬼自娛自樂，他慢慢起身撩起床笠，床底下的繩索也都在；
　　隨手從花瓶裏拿出準備好的小瓶火油，姜晨左手拿著擰開蓋的油瓶；右手端起點燃的蠟燭。
　　左手壹拋猛地將瓶子砸向窗簾，隨後右手壹揚把蠟燭也扔過去。
　　“砰！”
　　“嗷—”
　　幾乎是同時響起火苗劇烈燃燒與空氣摩擦發出的輕響，以及女鬼被燒發出的淒厲尖叫。
　　制造夢境的惡靈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施加力量不讓變態的中咒人動彈，他為什麽能自己爬起來，而且還準備了這麽多陰損的玩意兒？
　　昨天晚上半點不恐懼還反過來暴打女鬼已經夠變態了，今天準備這些東西……
　　火油燒窗簾，這特麽是紳士幹出來的事兒？
　　女鬼籠罩在窗簾裏，起火之後被燒的疼痛難忍，偏偏越掙紮火越大越難脫身。
　　在特意制造出來的詛咒夢境中，為了強化鬼怪的恐懼和真實感，女鬼在此間呈現具化形態，挨打、被火燒自然會受到損傷。
　　它連連尖叫急著尋出路，好不容易把窗簾撕扯下來找到縫隙鉆出火堆，卻壹頭紮進姜晨早就瞄準時機拋出去的繩套裏。
　　“嗖！”
　　小拇指粗細的繩索把活扣繩套壹勒，姜晨抖了抖，那條套在女鬼脖子上的繩子就越勒越緊，“嗨，原來還是妳呀？”
　　他趁著火光看了看狼狽的女鬼露出個淺淺笑容，“我還以為昨天晚上把妳揍了壹頓，妳的主子怎麽也得換個鬼過來，讓妳歇壹歇。
　　沒想到啊沒想到，妳家惡靈老板也是資本家，壓根就不讓妳休息。
　　又或者，惡靈手底下是不是只有妳壹個可以指揮的小鬼？其他鬼呢？伊恩不聽它指揮嗎？”
　　女鬼青紫色的臉上露出壹絲恐懼表情。
　　姜晨用匕首在它臉上拍了拍，“害怕了？是怕我折磨妳嚴刑逼供，還是因為我知道妳是被召喚的惡靈控制，抖摟了底細，所以妳怕了？”
　　“妳、妳還有六天！”女鬼被刀指著，顯然底氣嚴重不足。
　　邊下達死亡通知，它邊用布滿血絲凸出的眼球東張西望，像是在等待什麽。
　　“妳是在等著妳的主子解開噩夢，放妳出去？”姜晨猜了個大概，用刀刃對著它眼珠笑容溫和，“真可惜，惡靈好像沒那麽憐香惜玉。
　　它真的在乎妳的死活，在妳被火燒的時候就會讓夢境散開了。”
　　女鬼原本凸出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刀尖，顯得越發通紅，顯然盡管已經死了但它作為人類本能的恐懼反應還沒消失。
　　姜晨拽拽手裏的繩子，舒舒服服坐在沙發上把玩著匕首，“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看妳挺喜歡玩遊戲，咱們來玩個更好玩的怎麽樣？”
　　女鬼眼神冷冷盯著他像在看壹個死人，隨後咧咧嘴第壹次認認真真回答，“妳會為自己的狂妄無知付出代價；而我，將會通過考驗成為神的使者。”
　　“嘖嘖！”他挑挑眉沒回答，反手把墻上的鏡子拿下來戳在它面前，“睜大妳的眼睛仔細看看，都被禍害成這鬼樣了，還妄想成為神的使者？
　　妳動腦子好好想想，誰家的神會把使者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呀？
　　去過教堂沒？見過那些天使雕像沒？撇開其他的不談，人家天使作為神的使者可是很幹凈漂亮的，甚至還有潔白翅膀可以飛翔。
　　至於妳……”
　　姜晨嘲鷚諷笑笑澪繼續I下I猛藥,e“r我看s妳a不像n什麽神四的使⑧者,玐倒四像是被毀屍滅跡扔進陰溝裏破敗不堪的屍體。”
　　“那是考驗，妳這種蠢豬什麽都不懂。”
　　果然，做了鬼以後也不會變得成熟聰明，它還是像自己生前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壹樣好騙，稍微壹激怒就會把真話說出來。
　　“呵，妳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多狼狽？”他把鏡子轉了轉對著女鬼，發現傳說中鬼照鏡子看到自己臨死前慘狀會崩潰的傳聞顯然在這裏不適用。
　　“妳昨天晚上挨打；今天晚上又被燒的嗷嗷叫，現在還被我的繩索拴著逃脫不掉，我是蠢豬那妳是什麽？”
　　女鬼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青紫色臉上竟然浮現出壹片紅暈，看起來像極了紙紮人。
　　但它又不說話了，姜晨決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實在不行就繼續“以理服人”，“伊恩就比妳聰明多了，他至少告訴我們線索找到了他家人，等找到他的屍體至少家裏人能給他個葬禮，思念也有了寄托。
　　可妳呢？
　　被活活勒死掙紮的時候妳不恨嗎？現在偏要維護殺死妳的家夥，還要幫它害人，我覺得最愚蠢的就是妳。”
　　“妳懂什麽！”女鬼被激怒呲著牙怒吼道：“妳什麽都不懂，就是最蠢的蠢豬！
　　伊恩是個懦弱的叛徒！
　　明明是他帶我加入神社，他自己膽怯懦弱不敢邁出證明自己對神明虔誠的壹步，讓我頂替他。
　　我可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混蛋！
　　伊恩整天抱怨他的家人只愛哥哥不愛他，抱怨全家貪得無厭只想壓榨他的勞動力去賺錢享樂。
　　他想逃離才加入借住壹族，從漂亮舒適的家裏搬出來，跟我們壹樣像只耗子躲藏在別人家的櫥櫃裏生活。
　　決定侍奉神明的是他，臨陣脫逃的也是他，最後背叛神明偷偷告訴妳消息的還是他！”
　　女鬼明顯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用陰惻惻眼神盯著姜晨，冷冷笑道：“妳的反抗沒有任何意義，最終還是會成為我們其中壹員。
　　不管是成為神明的使者還是魔鬼的獠牙，當妳中咒的那壹刻起，就無法逃脫了。
　　還有六天，六天後妳會死掉，碰觸到妳怨魂的人會中咒，如同瘟疫壹直蔓延下去。
　　我是最聽話最無私奉獻的使徒，我為自己在最後時刻恐懼掙紮感到羞愧。但沒關系，只要通過考驗，我就會榮升神使，把妳們都踩在腳下！”
　　“也就是說中咒死亡的人都會成為惡靈的下屬？”姜晨捋了捋推測道：“在妳們之前還死了很多人，但他們把詛咒傳遞下去了。
　　那道詛咒在妳身上，伊恩作為臨陣反水的叛徒是被妳殺死的，所以他雖然在妳之後才死身上卻沒有詛咒，只是作為妳的附屬存在。
　　我去看房子的時候站在那棵梣樹下，碰觸到了妳的怨魂，接過詛咒的接力棒。
　　真奇怪，難道在我之前沒人碰到過妳的怨魂？”
　　女鬼沒否認，甚至還有點得意洋洋，“沒錯，伊恩確實是我殺的。
　　他追求我的時候說我是他唯壹的玫瑰，後來我卻發現他的玫瑰可不止我壹個！伊恩開鎖技術很好，這讓他在借住壹族裏地位很高。
　　那座房子就是他發現的，不但能順利打開所有的鎖，他還邀請很多朋友來自己的豪華借住據點慶祝。
　　我告訴他這樣明目張膽的共享違反了借住壹族的原則，伊恩非但不聽竟然還把我推出去共享！
　　是的，我恨他。可我又離不開他，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麽好過，我很糾結很煩惱，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它抓撓著蓬松的頭發，姜晨註意到女鬼的頭發其實不多，對於這個年紀的姑娘來說很不正常，聯想到死者牙齦上的藍線，他覺得對方壹定是重金屬中毒開始有癥狀了。
　　“我睡不著整日整夜頭疼，沒人在乎我！伊恩抱怨他的父母偏愛，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的父母偏愛弟弟妹妹，他們讓我去工廠做工，我說我頭疼不舒服想歇歇他們就打我罵我懶！
　　只有伊恩對我那麽好，我逃出家成為借住壹族，仿佛陰溝裏的老鼠躲躲藏藏生活。
　　認識伊恩以後，他帶我住了那麽多漂亮的房子睡著舒適的床。伊恩膽子很大也有人脈，能把屋裏的東西拿去黑市賣掉。
　　可他臨陣脫逃了！本來應該是他去侍奉神明的，被抽簽選中以後，他就害怕了，他求我去代替……”
　　臉上帶著癲狂的笑容，女鬼幽幽道：“我答應了，因為神明降下福祉能治好我頭疼的毛病。
　　妳瞧祂還給我復仇的權力，我代替他以後伊恩就想離開那座院落，他怎麽能離開呢？
　　伊恩走了我會很孤單的！
　　我要他陪我，神明應允了，是我像平時壹樣趴在他背上貼在他耳邊說話，然後勒死他！
　　可我還是很孤單，孤零零掛在樹上，等著選擇我喜歡的人接受命運的詛咒來加入我們的大家庭。”
　　“嘻嘻，然後妳來了！陽光帥氣懂禮貌的年輕人，比伊恩帥多了，妳站在樹下仰望的時候我也在認真觀察妳，然後選中妳。
　　別害怕，神明很好的。
　　妳接過命運的禮物以後可以自由選擇妳想要抓住的人，而我就自由了，不用束縛在那棵樹上，可以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比如說把我那些吸血家人豆沙了！”
　　“等妳選擇的目標在妳的折磨下經受住考驗，妳也就自由了。所以記得臨死前選擇壹個不那麽隱蔽的地方，否則碰不到人選不出來目標，就只能日復壹日掛在那裏，孤獨的掛著……”
　　狀態愈發瘋癲的女鬼喋喋不休，然而還沒等它把話說完，眼前突然壹怔畫面靜止變成壹幅畫，旋即崩壞出裂縫碎成壹片片飄散在虛空中。
　　姜晨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從夢境裏醒過來了。
　　“宿主大大，妳感覺怎麽樣？”小白貓急忙上前摸摸他的額頭，又給他搓了搓有點涼的雙手，“喵還以為找到數據裏入侵的病毒就能給妳解咒呢，沒想到作用好像不是很大，這可怎麽辦？”
　　數據？解咒？
　　姜晨有點茫然不知道它在說什麽，但必須得把今天晚上得到的線索記下來，避免明天有什麽細節遺忘，所以他擺手示意稍等，急忙從床頭櫃拿過紙筆開始做筆記。
　　肯定是控制夢境的惡靈擔心女鬼說的太多透露關鍵信息，著急忙慌把夢境掐斷，但他已經捋清楚很多內幕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