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老卡特

　　“宿主大大，我怎麽感覺在陪著貓總玩沈浸式冒險解謎遊戲？”小白貓無聊的把玩著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小聲咬耳朵道：“現在他又觸發了什麽主線任務，晚上我也跟著看看熱鬧去！”
　　姜晨聞言不由挑眉，沒記錯的話這個故事不是叫“貓的報恩”嗎？
　　怎麽天選之貓當偵探上癮了，報了個什麽恩？
　　他到處跑著調查案件，最後把功勞都推到我身上，讓我功成名就？
　　姜晨低頭瞄了壹眼剛得到的勛章，總感覺好像哪裏不是很對的樣子。
　　“時間緊任務重，真讓貓頭疼。”葉星落不滿的嘀咕壹句，擡頭看看被繁瑣儀式耽誤到中午的大太陽，扒拉著韓姜晨的褲腳解釋道：“我想到點線索，是關於尋找瓊斯家族後人的。
　　妳還記不記得咱們在夢境裏審訊密靈會會長馬歇爾的時候，他提到過在墳場工作時遇到的半夜驚魂事件？
　　當時提醒他去找瓊斯家族女巫的，是壹家政府補貼性質的家庭式殯儀館的負責人老卡特。對方聲稱年輕的時候還見過瓊斯家族的女巫，所以我想著去找他了解下情況。”
　　其實用積分兌換道具得到這條線索的時候，大黑貓特別心疼。
　　老卡特這個線索人物，還是自己利用夢境審訊馬歇爾的時候親耳聽到的人物信息，關鍵是自己特麽給忘記了！
　　這不白瞎了好幾千的積分嗎？
　　“我跟妳壹起去？”姜晨起身準備去向隊長請示外出。
　　大黑貓擺擺爪子傲嬌道：“不用，我自己就能搞定了！自從有了築夢技能，打探隱秘消息壹點難度都沒有，就是老卡特住的地方有點遠，在北城區比較偏。我忙完以後應該會直接去搜查大主教家的地下水牢，所以晚上不用等我。
　　順便……”
　　他用尾巴尖勾了勾韓姜晨的褲腳，嘿嘿笑道：“給我準備點小魚幹當晚餐唄，昨天宵夜嘗了嘗，還挺好吃的。”
　　姜晨找了個小袋子給他塞了壹包小魚幹綁在脖子上，葉星落壹溜小跑就離開偵探社趕往老卡特的殯儀館。
　　小白貓本來還想偷點懶，搭乘壹下黑貓巴士，沒想到貓總壹出門就跟脫了疆的瘋狗壹樣，它實在顛簸的受不了，只能緊跟著大黑貓的腳步壹路狂奔。
　　老卡特家位於城市與郊區之間，壹座破敗的三層樓搖搖欲墜。
　　由於特殊的民營性質，當局政府跟他合作只需要付出很少壹筆款項，就能把那些沒人願意接手的流浪漢之類的屍體運送過來，讓他們還算體面的走完最後壹程。
　　至於為什麽寧願給他們支付喪葬費，也不願意在生前提供著資助，原因自然是死人比活人好對付。
　　壹層層壹項項分下來，油水就能養肥很多“專員”了。
　　而資助活人的工作是很難辦的，畢竟想要讓他們滿意、能做出點像樣的業績就沒多少油水可撈。
　　現在就挺好的，人都死了當局政府還給他們個體面的葬禮，足以證明國王大人的仁愛。除了躺在那裏不再喘氣的人以外，所有人都覺得挺好。
　　“每年冬天才是最忙碌的時候，那些流浪漢可沒什麽能抵禦寒冷的。可現在都到夏天了，怎麽還有這麽多流浪漢在死去？”穿著打了兩個補丁制服的老卡特嘴裏叼著煙鬥，看著又送來的流浪漢屍體，眉頭皺的緊緊的。
　　負責運送的馬車夫打了個呵欠，懶洋洋把壹沓資料遞過去，咕噥道：“妳管他們死不死呢。
　　不死妳清閑；死了妳賺錢，橫豎都是有好處的。妳幫政府處理壹具屍體，就能得到二十枚銅板，已經很劃算了。
　　瞧瞧我吧，老卡特。我運送這麽壹趟才能拿六個銅板！我想讓大老爺們給漲漲薪水，妳知道他們怎麽說的嘛？
　　‘拜托，乘坐妳駕駛馬車的又不會開口吐槽服務差，妳跑快壹些多拉幾趟就行啦。跑快點吧，聽我們的準沒錯，反正那些躺著的乘客不會介意的。’
　　瞧見沒？想要漲薪水，呵！做白日夢去吧！”
　　老卡特的煙鬥裏冒出裊裊青煙，他嘬了壹口接過來資料，在上面潦草的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招呼兩個兒子把車上的屍體搬運下來。
　　“輕擡輕放小夥子們，別著急。”他看著面目猙獰瘦骨嶙峋的屍體，皺著眉擺擺手道：“讓這可憐人最後壹程走的舒服點吧。
　　去叫妳們的妹妹來給他整理壹下面部表情，我瞧著得用不少膠水才行。
　　真是奇怪，天都這麽熱了，流浪漢怎麽可能被凍死呢？瞧他的手指，像是在水裏泡過……”
　　老卡特沒把話說完，運送過來處理的流浪漢都是沒有姓名和詳細資料的，誰會閑著沒事查找了解壹個流浪漢的過往？
　　他相信，如果不是考慮到這些家夥躺倒腐爛在大街上太影響倫敦的形象，國王陛下身邊那些大臣才懶得專門撥款來處理屍體呢。
　　今天送過來這具屍體身量有點高，家庭殯儀館那個破舊的擔架不夠長，以至於可憐的家夥手腳都放不進去，稍微壹顛簸搖晃就露出壹截腿。
　　“嗯？！”老卡特壹眼就看出來不對勁。
　　怎麽可能有這麽幹凈的流浪漢？！
　　除了倫敦市區那些住著漂亮房子的中層以及上層人士外，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沒有那麽好的條件天天洗澡。
　　流浪漢們就更不可能了，臟兮兮衣不蔽體是他們最常見的狀態。
　　老卡特曾經為了給壹個病死的流浪漢把臉擦洗幹凈，直接廢了壹條毛巾！
　　這具屍體……他見馬車夫收起來資料夾戴上帽子準備出發，假裝漫不經心問道：“這具屍體從哪裏拉過來的？為了他單獨跑壹趟剛夠馬飼料吧？”
　　“呸！還不太夠吶！”提起來這個，馬車夫啐了壹口恨恨道：“上面任務派的緊急，讓我必須要趕緊送過來不能耽擱。
　　要我說，他們就是擔心沖撞了大人物，趕緊把這些礙事的垃圾給處理掉，才不管我們賺錢賠錢哩！
　　聽說是從泰姆河裏撈上來的，但我瞧著沒泡多長時間，妳瞧壹路跑過來他的衣服都快幹了。
　　問題是打撈上來的地點就在國王陛下的行宮附近，聽說聖子要巡遊，這幾天倫敦市中心的大人物都忙著吶。
　　我猜這個倒黴蛋應該是病死在河邊，不留神掉進水裏，被撈上來以後發現沒氣了，生怕讓那些大人物看到面子上過不去，讓我趕緊單獨送壹趟過來。
　　呵，聖子還要花很多很多錢去巡遊，金子得像泰姆河壹樣流淌出去呢，諷刺吧？流浪漢活活餓死病死，教會卻讓我們趕緊把屍體埋掉來粉飾太平……”
　　“咳咳！”老卡特幹咳兩聲提醒道：“謹言慎行！”
　　馬車夫哼哼兩聲，“行吧行吧，不說了。我得趕緊回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要運送的，從住處跑到市中心又跑到妳這邊來，我壹個銅板的賞錢都沒有，得趕緊再跑兩趟賺點錢。”
　　馬蹄噠噠跑遠了，老卡特嘴裏叼著煙鬥轉身進門去了地下室停屍房。
　　葉星落將這壹幕看在眼裏，不由覺得奇怪，“他是發現什麽古怪了嘛？怎麽剛才用那種眼神看著屍體？”
　　他左右瞧瞧沒人註意，貓貓祟祟溜進掛著歪歪扭扭白底黑字牌子的殯儀館。
　　“衣服有些破爛，但也太不合身了點；而且這人很明顯……”老卡特掰開屍體的手仔細觀察，微微泡的有點發白的手上幹幹凈凈沒有繭子，捏起來很柔軟明顯是壹雙養尊處優的手。
　　盡管面目猙獰面部肌肉嚴重扭曲，但以他幾十年的工作經驗能立馬判斷出來，死者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是個骨架很不錯的小夥子。
　　身上很幹凈，顯然經常洗澡打理個人衛生；頭發也沒有很長很油膩；就連腳指甲都修剪的很整齊，雖然光著腳沒有穿鞋，依舊能看出曾經認真保養過的痕跡。
　　但他實在是太瘦了，皮包骨頭的樣子，而且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壹件能表明身份的東西，這樣的無名死屍確實符合政府收容性埋葬的條件。
　　運營這麽多年殯儀館，老卡特很清楚這壹規定的弊端——極有可能將那些被謀殺後拋屍的死者當做流浪漢埋葬掉，壹樁命案就此終結。
　　“可憐的孩子，我能為妳做的不多。”老卡特看了好壹會兒才嘆了口氣，吐出略嗆人的煙圈，“妳這麽年紀輕輕的，看樣子也是上層社會的人，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被埋進土裏，妳的家人該多難過啊。
　　可惜，我不會也不敢給妳的模樣畫幅畫作刊登到報紙上的尋人啟事，幫妳尋找家人。
　　如果妳真的有冤屈，去找那些通靈人士吧，他們或許能幫上忙。唔，如果能有幸遇到瓊斯家族的女巫或者巫師，那妳肯定能得到幫助……”
　　從後窗跳進來躲在角落裏的葉星落頓時支棱起來，壹雙大眼睛看著老卡特滴溜溜的轉。
　　“親愛的爸爸，妳又發現不正常的死亡了？”壹名看起來大概三十來歲的女人走進來，臉上畫著精致妝容，手裏端著色彩斑斕的托盤，壓低聲音道：“我們又看不到對方是否還有靈魂存在，妳說這些要是被人聽到可就麻煩啦。”
　　老卡特深深嘆了口氣，“不會被別人聽到的，附近的鄰居都覺得殯儀館晦氣，他們才不會跑到咱們家附近晃悠呢。
　　更何況這裏是陰森森的停屍間，相信我，那些膽小鬼沒勇氣踏進半步！
　　唔，這個月已經是第六個了。這還只是咱們家接收到的屍體狀況，其他殯儀館肯定也有。
　　這很不正常，親愛的。
　　我們幹這壹行跟當局合作，看到聽到猜到卻不能多說，又覺得這些年輕人實在太可惜，說不定他們殘存的靈魂還存在呢。
　　給個提醒，真的能幫上點忙，咱們也算做點好事。
　　好啦，妳給他盡量整理好遺容吧，然後好好記住這些面容，說不定將來會有人尋找他們的蹤跡。”
　　老卡特拿著煙鬥背著手離開停屍間，女人開始用膠水盡量把死者猙獰的面容粘回原位。
　　“媽耶，又是壹樁大案？”絨團子皺皺鼻子嘆氣道：“貓總，妳到底要辦案到什麽時候才能過癮呢？
　　快點結束亂七八糟的案子，咱們歲月靜好過安穩日子不好嗎？那我家宿主大大就有時間找對象了！”
　　大黑貓撲棱撲棱耳朵，躡手躡腳離開停屍間，等著老卡特回自己房間後立即構建夢境把他拖進去。
　　“老先生！”迷迷糊糊中，老卡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揉揉眼往聲音來源壹看，整個人頓時徹底清醒了——剛運送到停屍房那個年輕小夥子，呈現出半透明狀漂浮在屋門口怔怔看著自己。
　　他活了壹把年紀也有不少見識，倒是沒被嚇住，反而好奇問道：“小夥子，妳到底是什麽人？被誰害死的？需要我去找妳的家人嗎？”
　　半透明鬼魂狀態的小夥子搖搖頭，“真抱歉老先生，我確實是被人害死的，但我沒能看清楚對方的模樣。
　　而我涉及的事情，好心的老先生不應該被卷進這種麻煩裏。所以，我想問壹下剛才您提到瓊斯家族的女巫或者巫師，他們真的還存在嗎？
　　如果是真的，我就能找他們委托，解決掉壹樁大麻煩！”
　　大黑貓自然不認識那個陌生死者姓甚名誰，因此築夢的時候利用老卡特本就懷疑的心理，故意把情況描述的嚴重點，這樣他就不會刨根問底了。
　　果然老卡特微皺著眉點頭道：“啊，沒錯沒錯。我有兩個兒子壹個女兒，他們也都有了孩子們，壹大家子住在這麽壹棟舊房子裏，日子勉強過得去。
　　我們都是普通人，連靈魂都看不到，實在幫不了妳什麽忙。
　　可憐的孩子，去安達盧村落附近尋找瓊斯家族後人的消息吧，我年輕的時候曾在大山深處壹個遊牧部落裏遇到過瓊斯家族的女巫。
　　她指著大山的另壹邊，說那裏就是安達盧村落是瓊斯家族的家園。
　　瓊斯家族的女巫非常厲害，能讓死人開口說話，甚至讓死人復活！孩子，我可以給妳畫壹幅地圖，如果能找到女巫或者巫師，說不定妳還能活過來吶！”
　　老卡特從壹絲不茍的書桌拿過來紙筆，嘆了口氣道：“我曾經給壹個老朋友畫過地圖，只可惜，他從那兒以後就銷聲匿跡了。
　　不知道馬歇爾究竟有沒有找到女巫來幫助他驅逐邪祟，可憐的家夥……”
　　葉星落忙湊近了看那幅過於簡陋的地圖，然後操控年輕人的鬼魂說道：“勞煩老先生把深山裏遊牧部落的位置也畫出來吧，說不定，村落附近找不到線索，我還可以去大山深處碰碰運氣。”
　　“哦哦好的，妳要是想去看看當然可以。但是別抱太大希望，當年我遇到他們的時候，遊牧部落正在追尋壹條什麽大地的脈絡，說實話我不太聽得懂他們的語言。
　　如果不是當年打獵迷路，誤打誤撞遇到，我也不會知道關於瓊斯家族的事情。
　　他們當時就說過不會在那裏停留很久，那已經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啦，碰碰運氣也不錯……”
　　他迅速在枝枝叉叉表示的森林和形狀簡單的大山更靠右的位置圈了個圈，又畫了壹條彎彎曲曲的河流，盡量把自己記得的位置畫出來解釋清楚。
　　“去吧孩子，我會盡量用冰塊保存妳的身體等妳回來。”老卡特展示介紹完地圖和自己當年走過的路線，看著慢慢飄散的半透明鬼魂，低聲呢喃道：“祝妳好運，可憐的孩子。”
　　大黑貓把地圖記在心裏，爪子壹握散去夢境。
　　老卡特在座椅上睜開眼，神情恍惚看著空蕩蕩的屋門口，再看看幹幹凈凈哪有什麽地圖的桌子，心裏疑惑自己究竟真見到鬼了，還是做了個夢？
　　而葉星落轉身離去，直奔大主教的居住地，他有個想法急需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