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希望火種

　　秦如風是個業余獵殺者，被發現慘死在獨居公寓裏。
　　姜晨之所以能記住他的名字，還是小白貓在虛擬世界裏閑聊提起來的，之後還引發佐證了關於“飼養員”的探討，但壹直沒有定性結論。
　　也難怪李承澤會專門惦記著。
　　“他呀……”姜晨望著柔和燈光照不到的黑暗陰影處，耐心解釋道：“我向來不主張在監牢裏使用暴力手段鎮壓，畢竟被封印記憶關押進入人體監牢之後的靈魂體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又要到哪裏去。
　　對於懵懵懂懂憑借靈魂本能做事的人類，我們得以引導為主。
　　但總有些事是例外的，比如說秦如風。
　　安全組成員包括我在內，都僅是覺醒某種不被人體監牢掌控的能力，看到未知體並且能夠通過靈魂力量強化自己殺死他們。秦如風不同，他的人體監牢屬於殘次品，在進入防越獄系統之前就已經覺醒了多半記憶。
　　他知道自己是被關押起來的，需要尋找途徑越獄。
　　如果妳能拿回屬於自己的那部分能量源，能恢復曾經的記憶，就能想起來星際世界裏的生存法則和常識。
　　那些常識包括且不限於知道監牢是可以通過非法手段越獄的。
　　按照常理，覺醒明白世界真相之後，需要計算星球監牢的運轉方向和能力值。計算出某個時間監牢外層的世界壁壘力量最薄弱，就可以嘗試進行非法越獄。
　　要麽自殺釋放靈魂得以自由；
　　要麽利用某種儀式，讓自己的靈魂逃離人體監牢獲得自由。短暫自由之後只要能躲過不被發現，就可以飛向世界壁壘穿過去，舍棄掉被關押的能量源從而越獄成功。
　　但秦如風沒想到的是，藍星由我掌管，為避免越獄帶來的死亡慘重下場專門設計了防越獄系統。
　　他通過冥想渠道成功脫離人體監牢後，被捕捉進入虛擬世界。
　　如果秦如風足夠聰明，發現狀況不對就應該潛伏下來暗中觀察，那麽他的人體監牢被修補好以後，靈魂就能被送回來繼續存活。
　　那他就能繼續尋找其他方式嘗試越獄。
　　然而，秦如風進入虛擬世界後發現現實跟自己覺醒的記憶大相徑庭，就沒了耐心。只是躺平也沒什麽，反正虛擬世界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拖延時間，過程並不重要。關鍵是他假裝躺平欺騙輔助系統，試圖將其吞噬獲取能量。
　　主系統多次對其進行記憶封存，試圖把秦如風掰回正軌，按照藍星監牢的運轉方式獲得真正自由釋放出去。
　　很遺憾根本就沒用，他發現虛擬世界裏的壹切都可以轉化為能量源補充自己以後，在任務世界裏大開殺戒放肆吞噬。為避免造成更惡劣後果，主系統經過核實後下達銷毀命令。
　　人體監牢裏殘存的能量都集中在心臟和大腦部位，明確進入銷毀流程的人體監牢，會被‘飼養員’將兩個部位挖走餵給專門消化轉化能量的員工。”
　　李承澤驚詫的瞪大眼睛，小心翼翼追問道：“那秦如風的靈魂呢？也被銷毀了？”
　　“也不算是銷毀，只是被重新剝除多余的能量源，再次送進輪回系統分配新的監牢。可能是人體也可能是動物甚至蚊子蒼蠅之類的，具體要看剩余的靈魂波動強弱程度。
　　不過，從他在虛擬世界裏為強大自己不惜殺戮吞噬的情況來看，大概率殘留在靈魂深處的嗜血因素還沒有被清除掉，可能要吃點苦受些罪，從最底層壹次次輪回。”
　　談話進行到現在，李承澤已經徹底麻了。
　　不得不說在安全組混了這麽多年，鍛煉出壹顆強大的心臟很有好處，他很快就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還十分好奇的提出疑問，“那些未知體，妳是怎麽稱呼它們的？有專門的部分負責嗎？”
　　“確實有專門的部門負責，但它們都使用統壹編號稱呼。雖然是兢兢業業維護監牢環境的員工，但……”姜晨笑笑，試圖把復雜的問題轉換成人類能夠聽懂的方式來解釋，“嚴格意義上，未知體不屬於靈魂體範疇，更像是人類發明的智能AI或者機器。
　　首先妳要需要理解壹個概念——宇宙中壹切都能轉化為能量，或者說壹切都蘊含著能量。
　　整個宇宙、星球監牢、人體監牢、人類世界存在的壹切東西，在某種方式運轉下，包括我在內也能夠融合成為壹股精純的沒有思想的能量源。
　　理解這個概念以後，妳就可以把整個藍星想象為通過塑造能量源，而形成的人類可以生活的世界。但不同物質的能量轉化需要不同方式。
　　這是我任職典獄長以來，壹直在私下做的試驗。
　　直接屠戮靈魂體爆發出來的負面能量會導致宇宙熵增，如果找到壹種方式來吸收這種負面能量，將其轉化為無意識的或者積極的能量源，就能緩解熵增。運轉正常的話，甚至能實現能量守恒。
　　所以我研究出各種未知體，在監管清理人類世界的同時能夠嘗試做各種實驗。
　　目前可以算是有小階段的成功，比如說7號未知體。它專門吞噬人體監牢內殘存的能量源，沈睡轉化後成功自爆釋放出純粹的能量源，可以供世界壁壘吸收，以此實現監牢內部的能量循環。
　　而所謂的‘飼養員’工作內容就是將世界上每天在死去的很多很多人體內殘存的能量收集起來餵養給7號未知體；
　　同樣的，還有針對塑料垃圾、廢氣等等各方各面的未知體，它們不斷吞噬長大成熟釋放，將人類世界產生的大量垃圾轉化修補世界壁壘，多余的能量則儲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妳知道人類社會自從進入現代化以後，排出的廢水廢氣、工業垃圾甚至是生活垃圾多到令人發指，但回收利用率卻很低。
　　長此以往人類的能量資源會越來越少，整體生活環境會越來越差。
　　我們除了引導人類要環保要愛護星球外，更多的則是研發出不同種類的未知體來清理垃圾維護整體環境適應大多數人生存。
　　試驗取得小階段成功，卻不能宣揚甚至要想辦法隱瞞，否則我研究出來的未知體會變成某些家夥大肆屠戮的幫兇。
　　等結束談話之後，妳這段記憶也會被刪除掉，避免泄漏消息。”
　　李承澤壹臉恍然大悟，把頭點的像小雞吃米，“應該的應該的，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回頭我就把安全組那些針對未知體研究的資料全部銷毀掉！
　　這可是壹項很偉大的發明，絕不能被有心人拿去做壞事！”
　　靠在椅背上，姜晨把心裏話說出來以後覺得很輕松，反正過後要銷毀李承澤的壹部分記憶，就當找到個合胃口的樹洞，把積攢在心裏不能讓任何靈魂體知曉的秘密倒出來，壓力似乎也就沒那麽大了。
　　“其實在我的理想規劃中，整個藍星應該擁有良好的循環系統。
　　就像自然界裏的生物鏈壹樣，蝦米吃水草，小魚吃蝦，大魚吃小魚，壹直循環到最後數量最少的巨大物種死亡後分解滋養水草，形成完美閉環。
　　沒有汙染也沒有能量浪費，人類世界不需要未知體維護，可以做到從開采到利用再到最後徹底歸於自然，每個環節都在自己應該待的位置上，壹個個緊密相連完美契合的齒輪形成壹臺精密機器。
　　我可以不斷接收聯盟送進來的靈魂體，讓他們在相對富足平和的環境中經歷輪回，最終都能以完整形態正式釋放。
　　星際世界裏有很多不公，那不是我壹個典獄長奮起反抗就能扳倒的強大勢力。我能做的只是經營好星球監牢從而獲得更多無辜者的關押權，壹個個將他們成功釋放。
　　在不斷輪回過程中，給他們的靈魂打上堅強、勇敢、團結的烙印，像壹個個微弱火種，從藍星起飛去往宇宙的各個角落。
　　或許有壹天，他們能聚在壹起成為希望的火焰熊熊燃燒，為公平自由而奮鬥，直至推翻聯盟裏某些以侵略掠奪為樂的文明主宰。”
　　李承澤聽得有些興奮，宇宙浩瀚星際文明諸多，姜晨作為壹個權力不大的典獄長在夾縫中生存的同時還在進行如此偉大的事業，令他感動又覺得很燃，“那我現在能做些什麽？安全組該怎麽轉型？”
　　“我被關押了將近二十年，換算成總部時間也就不到二十天，聯盟總部應該還沒有發現異常。
　　回歸掌權之後，輪回系統數值和人體監牢生產線數值都被調回正常，也就是說從明年開始，就不會再有那麽多瑕疵品——能夠看到未知體存在的人類降生了。
　　當然，瑕疵不可能完全杜絕偶爾還是會有個例。
　　我現在比較頭疼的是，不知道人體監牢生產線被暗中稍微調動數值持續了多久，世界上還有多少能夠看到未知體卻不聲張的人存在。
　　記得妳之前說過，現在能看到的人越來越少，而且看到的模樣很模糊。
　　我想著應該是靈魂力量不夠充足導致的，也算是件好事，至少未知體釋放出來以後不會造成大範圍恐慌。
　　至於安全組，我的建議是咱們內外聯手。
　　妳利用人多勢眾的優勢查找目標人物，我制造假象，把矛盾轉移到正常人類和不合格人類之間。妳可以給官方編故事，比如說外星人、噬魂者潛伏啦之類等等，妳設計方案我協助執行，最起碼撐過這混亂的幾十年，清除掉混在人群裏的不合格產品，讓他們回爐重造。”
　　姜晨需要在最短時間裏大刀闊斧讓藍星恢復正常運轉，盡可能大的放權給李承澤。
　　他想了想點點頭，“放心吧，我會找到合理的借口讓安全組能夠制衡官方的同時，協助妳清理垃圾、保護未知體。”
　　把煙頭按滅扔進垃圾桶，李承澤咂咂嘴笑道：“難怪當年佛陀在菩提樹下悟道會感嘆‘人人皆佛’，他是悟出世界運轉的大道了。妳說，我以後是不是也該信個什麽教之類的？”
　　“妳沒必要。”姜晨笑著擺手，“所謂教派都是教人追尋大道的法門，數以億萬計的靈魂總有那麽幾個突出的，他們參悟透了大道得到通往自由的方法，就想把自己的經驗傳遞下去。
　　有些教派是教人追尋大道的；有些卻是統治奴役手段。妳已經知道世界的真相，就該知道大道就在身邊萬物皆有道，沒必要遵循那些苛刻的要求刻意去追。
　　過好自己的每壹天，有條件的話釋放善意幫助更多人；沒條件就修煉自身向內求索洗滌靈魂，壹定能超脫。”
　　他起身給李承澤刪除壹部分記憶，拍拍對方肩膀提醒道：“少殺生別浪費順其自然就好，我堅持堅持最起碼能讓妳安穩過完這壹世，親自送妳去經歷審判日。如果能成功釋放，我會告訴妳打探到關於親朋好友的消息。”
　　李承澤只覺得腦子壹懵，好像恍惚了壹下有些記憶瞬間變淡迅速遺忘，楞了兩秒鐘他鄭重點頭，“謝了！我準備好方案以後，怎麽聯絡妳？咱們時間流速是不是相差挺多的？會不會有延遲時差？”
　　“我會留壹個分身在這邊，畢竟還有個普羅普得處置呢。”姜晨左手插兜右手舉起來擺了擺，“等妳電話，我回去補個宵夜去。”
　　“原來還能有分身留下，不走啊……”李承澤摸了摸口袋裏的煙盒，放棄再抽壹根的念頭，慢悠悠返回自己的住處繼續補覺，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著手處理。
　　再次分成兩個人，姜晨作為典獄長的部分很快返回總部。
　　“吶吶，我把003號監督員倉皇逃竄留下的東西都整理了壹下。”剛回來，小白貓就動作靈巧跳過來，壹爪叉腰得意洋洋擺擺小爪子，“喵了個咪的，妳猜我發現什麽了？”
　　姜晨有點懵，“他算計咱們都過去快二十天了，竟然還有東西沒處理幹凈？逃跑的時候也沒帶上？這不符合003號監督員的脾氣性格呀。”
　　絨團子眨巴眨巴深藍色大眼睛，小爪子壹揮拿出本航行日誌，疑惑問道：“喵喵的，我就說正經人誰寫日記啊，合著這本日誌就是專門留下來給咱們看的！”
　　接過來看了壹眼，他忍不住笑道：“最起碼還算有點誠意，畢竟是手寫的沒用機器打印，我倒要看看這家夥是如何為自己的叛變行為辯解的。”